理論上來說,筆這玩意是沒辦法磨的,可誰讓這筆的另一頭還帶著一截小刀刃既然開了刃口,那就等同于給了杜乘鋒發揮的空間。
刀刃搭在磨刀石上,杜乘鋒逐漸感受到了這柄禿筆的過往。
和杜乘鋒原本想象中的不同,這柄禿筆卻并非是什么名匠打制,甚至在最早的時候,這禿筆竟都不是眼下這個樣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禿筆和另一頭的小刀,原本是分開的,禿筆有自己的筆尾,小刀也有自己的刀柄,兩者本是一套至于筆和小刀為什么會是一套,這還要從書寫的載體說起。
在這小刀被打制出來的年頭,人們用的卻并非是現在的紙張,而是更為古老,同樣也更為笨重的竹簡,不過相比起紙張來說,竹簡倒也有著自己的優點,那就是紙張寫錯了字,就只能換一張新紙重寫,可竹簡這玩意是竹片穿成的,就算是寫錯了字也不打緊,小刀刮掉墨跡,一樣還能接著寫。
這也是為什么小刀和禿筆會是一套,只因為這兩個一個負責涂,一個負責改,本是一套文具。
不過既然分成了兩樣,那就總會有丟三落四的時候,大多數時候人們不會忘了帶筆,但總有些時候人們會找不到那柄用來涂改的小刀。
也就是這個時候,有人拍腦袋想出了主意。
“我把小刀安在筆的后面,這不就丟不了了嗎”
更何況這玩意工序也不復雜,無非就是把刀柄去了,然后將這小刻刀的刀莖插進筆桿里,這甚至都不用專門找什么匠人來干,自己在家就能把活做了。
事實也證明了,這確實是個聰明的主意,從這一天起,這個聰明人就再也沒丟過小刀了。
只是這聰明人想不到的是,這隨手一拼的想法,竟會在后來救下他的性命。
那是這個聰明人五十二歲時候的事情了,負責管理書庫的他正在清理那些老舊竹簡,順便將那些已經殘破的竹簡重新謄抄然而也就是在他奮筆疾書的時候,外面卻突然亂了起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這聰明人才知道,是有敵國士兵打進了王都,眼下那些士兵們大肆擄掠,就連書庫也未能幸免。
敵軍已經沖到了臉上,這聰明人自然不會立于危墻之下,可他眼下就算想跑也已經晚了,那些沖進書庫的敵兵已經對著他砍了過來。
敵人手里是明晃晃的戰刀,他這邊卻是手無寸鐵,就算他常年搬運竹簡身體結實,又能拿什么跟人家斗
“等會,我真的手無寸鐵嗎”
這樣想著,這聰明人卻本能地揚起了手中的禿筆,直接把刀尖的那一面捅到了面前敵兵的脖子里。
與此同時,這本來已經逃出生天的聰明人,卻因為還在驚訝于剛才的戰果,躲閃不及,便也被那敵兵的刀鋒砍中了胸膛,當場失血倒地。
“啊”
看到這一幕的杜乘鋒人都看傻了,他原本還以為這聰明人能整個什么大活,結果就只是這樣嗎
不過想想也是,毛筆就算裝了個刀尖,殺傷力也極其有限,根本沒辦法跟正經的戰刀比。眼下這聰明人能跟對面換命,就已經是算是打出了相當的戰績了。
然而,畫面還沒到此結束。
做出這支筆的聰明人確實是死了,但這支筆卻被那瀕死的敵軍給拔了下來,脖頸大量失血的敵兵已然站立不住,而這支染血的筆也被丟到了一邊。
于是,時光荏苒,歲月參差。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這棟書庫也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洗劫,原本儲存在這里的書卷在一場又一場的動亂中四散殆盡,就連那些謄抄到一半的竹簡也早已散落一地,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踩踏,竹簡上的字跡也早已模糊,就連原本一塵不染的房間里,也逐漸開始生出草來。
春去秋來,曾經的書庫已經只剩下殘破的建筑,里面有價值的東西也早就被全部搬空,現如今會來這里的除了那些狐貍和老鼠之外,也就只有那些過來試膽的的孩子們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有孩童發現了這支老舊的毛筆。
爛了一半的筆桿,幾乎沒了毛的筆頭,雖然后面有個小刀,但小刀上也早已銹跡斑斑這種東西任何人都不會將其放在眼里,但這孩子反而如獲至寶。
而在這之后,杜乘鋒才知道,這孩子自幼家貧,卻是個讀不起書的,眼下有了支筆,哪怕是爛筆,也足以開始學著練字了。
哪怕筆上裝了一個小刀片,這支筆,眼下也仍舊還是文具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