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實際上克拉夫特也就記得性狀文字描述,對安全劑量、使用方法了解十分有限。
嚴謹起見,他需要先做幾例動物實驗,尋找用量范圍,成熟后再慢慢延伸到人體。這會是一個漫長而曲折的過程,但睡夢權柄確實已被人類盜取,就在這小小的瓶中,握在他手上。
第一份乙醚。
“真不知道什么時候你會被賦以實用。”克拉夫特輕彈瓶身,玻璃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他戀戀不舍地把瓶子放進柜子里的單獨一格,現場條件與黑眼圈都不允許他繼續下去了。
夜色深沉,不遠處的教堂也安靜下來,午夜鐘聲已響過很久。
近來那些揮散不去的噩夢沒有消散的趨勢,讓克拉夫特想到那些以反復發熱為表征的疾病,潛伏病灶像蟲巢產出一批又一批的有害物質與病原體,癥狀是它活動的征兆。
可是除了睡眠不足導致的精神萎靡外,又沒能發現任何身體上的異常。
癥狀催生了某種日益增強的緊迫感,工作時間不減反增。考慮到對解除這種狀態毫無頭緒,他計劃在可能的惡化前完成最重要的內容。
克拉夫特蓋帽熄滅酒精燈,與神父一起就著月光離開實驗室,去一樓休息阿德里安睡臥室,而他則借用一下會客廳的躺椅。
這并非自我折磨,一個適于迅速起身的位置更能給握劍的靈魂安全感。
“祝你好夢,神父,讓我們明早再見證奇跡吧。”克拉夫特將劍橫置在扶手上,向實驗伙伴道晚安。
阿德里安拄著房門,目光在劍鞘和多了一道疤痕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
“我想說”
他想說些關于克拉夫特近況的話。包括疲憊又亢奮的精神狀態、拒絕別人在睡夢中靠近、似乎永不止息的實驗,還有上船看望老朋友時私下聊到的話題,委托他留神看顧克拉夫特。
“我想說,你是醫生,應該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阿德里安感到事情下有不可訴之于口的原因運作。當談起此事,威廉少見的情緒失控像直視閃電后的折線殘像,黏在眼中久久不散。
“愿天父在夢中護佑你。”神父在身前正式地畫了個圓環,關上房門,不再打擾克拉夫特休息。
“謝謝。”躺椅上的人向他點頭致意,安靜閉眼。阿德里安知道這只是表象,他總能在入睡后聽到客廳傳來的異響,少有例外。
克拉夫特睜開眼睛,習慣性地從腰間抽出長劍。
生長甲殼的人形傾倒在塵土中,嵴椎增生的骨板取代皮膚覆蓋后背,取消了那與生俱來的生理弧度,合并為曲長的大彎,宛如蜷曲蟲類。
包裹在地上攤開,刀片、鑷子、拉鉤整齊排列,他好像是剛要解剖這東西。
從場景來說,非常合理。周圍空無一人,沒有圍成一圈跟他搶位置的同學,也沒有背后突然襲擊的解剖老師。環境舒適,甚至過于舒適。
他看了看手里的長劍,疑惑于為什么自己要掏出這種笨重、粗鈍的器械,大概是用來開殼
不,當然不能這樣,局解老師會殺了他的。克拉夫特收回長劍,彎腰俯拾手術刀。
在視線離開解剖樣本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堅硬甲殼在沙土表面滑動的聲音。
句僂尸體僵硬地用無法完全伸展的攣縮雙臂支撐起身,凹陷空洞的面部轉向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