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慌亂,尹馮盡力壓下了這些沒有用處的情緒,她有著充分的孤立無援和自主行動經歷,不是那些離開了幫助就只會哭鬧的同齡人。這時需要的不是發泄情緒,而是冷靜,不受干擾的獨立思考,辦法總會有的。
“我要一個人安靜一會,給我一把鑰匙吧。”
“當然,只要小姐你需要。”相比關死一條道路,一個任性的小要求就顯得不那么過分了,最多回頭要整理一番。在尹馮焦急的目光中,威爾伯特從一串鑰匙中摘下一個,“二樓第一個房間,如果不急著用的話,我們可以先安排人收拾一下。”
“不用了。”
幾乎是奪過鑰匙,尹馮握著它跑上樓梯。這個動作大概也被當成了小女孩的羞憤,內務官沒有計較,一如既往地優雅行了一禮,收起鑰匙串。
最后一次,尹馮看向還停留在身后的人。那些面孔在昏黃照明中模湖,仿佛在縮小遠去,與那些在夜色里禹禹前行的火把沒什么不同,被遙遠距離隔斷,即使費勁呼喊也不能相互聽聞,一些不產生任何交集的盡點。
她頭也不回地登上樓梯,順利用鑰匙打開了那扇門,合上窗戶拉攏窗簾,反鎖落下門栓,背靠門板滑坐在地上。
心臟在胸中狂跳,頭腦發脹。片刻猶豫后,她蓋上燈罩,整個房間只剩下從鑰匙孔投射進的一粒光斑,投射到散開的裙擺上。
收攏裙擺,避開那點光線,她想象自己與黑暗融為一體,努力平復在安靜中過于明顯的心跳呼吸。
樓下傳來呼喚名字的人聲,是威爾伯特內務官,隱約能聽見“湯姆”,那個仆從的名字。
沒有回應,威爾伯特又叫喊了一次。同時的,她聽到許多踏在退潮泥淖里似的聲音從窗戶下經過,伴隨一種以為早在記憶里模湖的氣味。
那種氣味與最陰暗、麻木的記憶綁定,把意識拉回慰藉港長巷深處的那間屋子里,至今不知是痛苦還是解脫的幾天。她捂住嘴,防止自己由于恐懼或別的什么情緒出聲。
靈魂離去、軀體腐敗的氣味在行走攀爬。
樓下的聲音再次傳來,先是疑惑,像是見到了門外走來面目不清陌生人的詢問。一段很短,在感覺中又極長的靜默后,沒有風聲呼號的室內,她在今晚第一次清楚、完全地聽到了常人見到那些東西時會發出的聲音。
宛如戳剜雙目般的驚恐尖叫。
混亂跑動、呼救、打翻陳設、成串小金屬件落地,在里面她極不情愿又無法否認地認出了還能與印象對應得上的一兩個。
只一會,這些聲音就不存在了。一片痛苦、劇烈的咳嗽,分不出哪個是哪個,腐臭味道爭相從鎖孔里鉆入,還有讓咽喉發癢的粉塵,需要勒住喉嚨忍耐咽下噴嚏和陣咳的生理沖動。
氣味還在加重、靠近。尹馮睜著眼,不知該看什么,只能盯著地上指節大小的鑰匙孔光斑。
柔軟濕濘、腐臭,這是她對那些東西所有的認知,被霉斑肢解卻沒處理干凈的東西。外面安靜下下來,她捂緊口鼻只放出一縷呼吸,期盼著那些東西早些離去。
靜謐與靜止會破壞時間感,使人很難相信自己所認為的東西,似乎過去了很久,照進的燈火卻沒有暗澹趨勢。一成不變的寂靜,疲憊蔓延、拉扯雙手,緊張恐懼快速消耗著體力和精力。尹馮摸索著觸到鑰匙孔,偏過腦袋試圖向外窺視。
光斑消失了,轉瞬復歸明亮,溫和的光從小孔穿過,裝作什么都么發生。
它們沒有離開
像是為了肯定這個想法,鑰匙孔再一次被遮住又亮起。驚懼莫名的想法接連冒出,尹馮想不通它們為什么要在這里駐留,還登上了二樓。
無意義的徘回抑或在搜尋什么搜尋這里唯一存在的生者嗎
仿佛下一秒門外會響起敲門聲,求生本能想要起身逃跑。可是除非她能擠過那扇絕對沒頭骨寬的窗戶,否則就只能在這間房里被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