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光映入眼中,來自村落外取代了森林的寬大菌蓋,它們表面的礦物樣凝結塊成片地亮起,放射出遙遠而迷蒙的紅光,部分熄滅的同時毗鄰者亮起,整體朝著教堂方向移動。光域中傳來在這個距離上仍能聽聞的聲響。
這種光線讓驚懼凍結的意識記起了到底在哪見過這些東西,它被粗糙地打磨后鑲嵌至金屬底座上,掛在異教徒胸前。而當它亮起,只意味著一件事。
天使將至
馬丁覺得自己應該拔出武器,至少應該逃跑,但身體和意識都沒有做出反應。那淺薄不堅定信仰與所謂榮譽構成的精神支柱似乎也在表面綻開了第一個菌斑,或者教會描述的那種東西從來就沒存在過,為之戰死的人也無法升入存在的天國。
相比之下,“正教”所見展示的更具有說服力。他親歷圣典里受選者的道路,被某種力量引導著走向朝圣,見證難以想象的“神跡”,最終步入另一個世界,他們的天使正朝面見者行來。而真實的另一個世界和天使絕不是美好的。
那是超越死亡的恐懼,即一切慰藉死亡的東西都被證實為謊言,死亡亦可能不是痛苦的終結。信仰認知崩潰、連具體對象都沒有的恐懼幾乎化為歇斯底里的聲音發出,他已經不再考慮隱藏,只因找不到在這種未知之物面前逃避的可能。
一只手從背后伸出,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嘴,并加大力量將他扳倒在地,脫離窗口。
“我記得我昨天剛說過,不要大喊大叫,安靜找地方藏好。”低語在耳邊響起,馬丁認出了那是克拉夫特的聲音,“我就知道沒人會記得。”
“但這也太過分了。穿著盔甲四處走動,弄塌一扇門,再晚點過來我就能見到你跟那東西對唱歌劇了”
情況變化之快讓馬丁不及反應,神情恍忽地用單詞復述著令他驚恐至極的東西,對那個異教的稱呼不自覺地轉變,“正教,天使”
“別擱這天使了。倒也正好,要不是這樣我還找不著你。現在抓緊時間把這身該死的盔甲卸下來。”克拉夫特朝窗外望了一眼,馬丁看不清他的臉,但可以確定聲音中毫無慌亂,這份冷靜像有感染性地通過聲音傳達。
見馬丁反應不對,他親自上手開始解開盔甲扣帶。得虧以前也是使用過祖父的那套盔甲的人,這玩意幾十年來結構也沒發生根本性改革,否則現在也只能看著地上的鐵罐頭麻爪。
“然后呢”像個被剝殼螃蟹的騎士茫然地問道,無法理解對方面對另一個世界和“天使”還有什么可做的。
“然后想辦法搞清楚這天使到底是個什么玩意,找到我的扈從,最后回去。”交談間護膝已經率先被拆卸,克拉夫特轉而對臂甲動手,“別問我怎么做到,如果你還想回去喝蜂蜜啤酒,就快點動起來。”
一個希望、或是命令,讓茫然無措的身體動起來,參與進拆解工作。無法解決根本問題,但至少給出了暫時性目標,這正是所需要的。
“很好,接下來我們到上面去。”
“為什么”
“因為下面我已經搜過了。”離開前,克拉夫特貼著窗沿最后觀察了一次氤氳紅光,它已經抵達了村落邊緣,重重遮擋下不見本體。
必須得承認,這些菌孤旺盛得讓人害怕沒錯,但也為行動了很大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