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這點,但現在已經是阻礙了。”林登左右環顧,確認沒人會聽到他的抱怨,“我不喜歡用一個主的意志選擇來解釋東西,這顯得人不管完成什么偉業都顯得沒有意義。”
壁畫內的受選者在身披教袍之人的簇擁下,拔起一柄單手劍。他大概是指的初代先王受到指引拔劍、建立王國的說法。這無疑鞏固了王室統治的神圣性,壞處就在于天父的名義可以在世俗之上,以至于能干涉公爵手里的學院。
那柄“命中注定”的劍在之后的畫面中反復出現,畫家比較寫實地展示了單手輕巧揮砍的動作,但在效果上就成了切開敵人盔甲、翼膜覆鱗巨獸的長頸。
只能說人確實沒法想象出自己沒見過的事物,本來刻畫挺真實的動作在這種過勐表現手法里變得像在跟豆腐作戰,尤其是切口平滑得離譜,導致毫無質感。
“他們甚至覺得前臂只有一根骨頭。”林登不屑地指出了戰爭畫面中的錯處,在交戰中被斬斷手臂的人,截面跟一條橫切的雞腿沒啥區別,“在知曉人體結構前,就不可能真正意義上正確地描繪一個人。”
“算了算了,林登教授,這還是教堂里呢。”眼看著對方有不自覺地把這當成解剖課的趨勢,克拉夫特趕緊阻止了林登,拉著他往里走去。
他們快速走過了一系列壁畫,在繞過轉角進入十字形大廳的橫展部。
光線明顯較長軸部分暗澹下來,大量瑣碎的實心裝飾取代玻璃花窗占據了墻面,偏暗的照明一下回到了普通石質建筑內部的感覺,僅有高處窗口投下塵埃飛揚的光線。
而那些砌入框中的材料,粗看是些非石非木的原始材料,未經打磨處理,簡陋感與之前的華麗產生了強烈對比。
它們在柜屜樣的分隔中,以本身形狀大小的差異相區別,孩童拼湊卵石那樣簡單堆砌,呈灰白陳舊色澤。較大者均鏤有空洞,集中為圖形主體,擺出近似翼環圖桉。
克拉夫特不解地靠近,來到由灰白細碎之物砌成、由地面升至穹頂下的高墻前,分辨出了材料的身份。
骨骼
“這是”他本能地退后半步,回頭看向身后。庫普反射性地摸向空空如也的腰間,嘴唇顫搐,不知如何形容這震悚與莊重兼具的場景,無需精心排布,僅憑材料本身即使人心神動搖。
尹馮下按住裙擺,見克拉夫特轉頭,放松作無所謂狀。
“瘟疫和戰爭的遺產。”
盡管來過不止一次的,林登的語氣依然有些唏噓,“最上面一層是十幾年前的。”
克拉夫特這才注意到,這些骨骼的老舊變色程度有輕微的分層差異,來自于不同年代,最下層與人等高的部分中,組成圓環下弧的顱骨頜面已脆化開裂,而最上層的也滲入了色斑。
“當然,瘟疫要多得多,戰爭少有不伴生瘟疫的。大概二樓三樓的那些,是五六十年前的。”林登比劃了一個大幅的跨度,“那次后敦靈大學的醫學院有了很大擴張,同期學術成果豐碩。”
“教會在這里收納、接受祈禱的看著很多,但未必有地下萬一。沒經歷過的人很難想象,也不會理解為什么有的人在學術方面近于偏執或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