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打定主意離那位“西奧多”遠點,能讓格林都不太忍得了的人,多半有什么嚴重道德或行事方式缺陷,更可能兩者兼具。
所以就這就不再是一個選擇題了。
靠拋箭矢隨機決定方向,開始了漫無目的地劃行。
船只被拋出太遠,巨浪中恍惚一會的時間就抵得上劃行數十分鐘。
具體位置無法判斷,不過根據失去意識前的印象猜測,現在可能是進入了水域更深處。
觀察角度變換也只是讓人再次確認了周圍不存在之前的參照物。
由于只能依靠遠處巨柱輪廓為參照,他們劃了好一會才發現方向始終與預期有異。湖不像表面那么平靜,水面下涌動著尚未平息的暗流,將船只不斷帶離航向,并讓任何試圖糾正的行動都得付出雙倍的努力。
這個發現讓隊伍暫時放棄了無謂的嘗試,選擇保存能量,把掌控權交給湖本身。
當確定目前努力沒有什么意義后,心態反而變得平和起來,隊伍成員圍坐在圓盾盛放的火焰旁,烘烤分享食物。
這些實心小麥粉烤制品疑似是這里防水效果最佳的材料,烘干表面后掰開,里頭還是干燥的,配合被油膜保護了的腌制風干肉類食用,堪稱當今食品安全巔峰之作。
味道不甚理想,飽腹感和能量補充方面可以給到滿分。
不建議糾結亞硝酸鹽問題,那至少比食物內部出現霉斑好太多了。
食物還算充足,節省狀況下能支撐的時間能以天計,手掌大的面餅塞進胃里,不說熱量是否足夠,至少消化道在數小時內是不會想再接受任何外來物了。有的東西難吃自有其道理在。
水流接手了控制權,或許決定他們去向的不是天父,而是湖的意志。
盡管無法準確判斷,但移動速度竟然不輸主動劃船時,船只沒在原地打轉,而是被裹挾著漂流,仿佛水中存在著隱匿的預設道路。
地底無法估算時間,就在他們完成進食休整的時間里,克拉夫特體感上的速度似乎又稍快了些。
方向不明朗,進行方向是變幻的弧線,頻繁的輕微晃動意味著運行并不平滑,體感中的水下呈現一派紊亂復雜畫面,急促快速和沉重緩慢互相交錯、碰撞,形成難以計數的渦旋亂流,卻又存在著導向。
他們從又一座支撐著地底世界的巨柱邊經過,這宏偉奇觀的腳下也散碎著先前見過的那種建筑群,更為龐大密集,像被鐮刀收割的麥田,在半空中突兀地終止,斷點接續成一道平滑的切面。
切面朝著巨柱延展,留下繞柱體半周才完整看清頭尾的傷痕,巖層的應力在此釋放,崩裂擠壓形成獠牙般形態,很令人不安的錯位讓整個結構視覺上不再結實可靠,有種隨時會連著上方穹頂坍塌的脆弱感。
不久前經歷的湖床活動跟這里的痕跡相比,確實頂多算是睡夢中換氣。徹底蘇醒時,釋放的痛苦足以對看似穩固、實則危若累卵的地質結構產生不可逆損傷。
這種力量面前,實在無法想象幾個人類能起到什么作用,即便其中有的個體竊取了偉力的些許皮毛,也不存在意義。
他們只是隨水漂流著,凝望著巨柱再次在身后隱入霧氣、變成缺乏細節的輪廓。那道懾人傷痕散發的恐懼,在它消失于視野后,仍使身體微微戰栗。
這絕不是在返回路上,而是在順著漩渦被卷向中心。
浮現的集簇棱柱狀礁石證明了這點,暗流將船只在此撂下,匯入前方水況不明的險灘。
水面有微弱的閃爍,卻不隨之流動,釘在起伏的浪頭間。直覺驅使著克拉夫特抬頭,高遠穹頂上鑲嵌的點點星光映入深湖和眼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