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折磨將無窮盡地持續下去,隨可悲族群繁衍,在一個又一個的個體上重演,直到一個又一個千年后有人徹底破解名為生命的無底謎題,抑或永遠也沒有機會。
懂得越多,反而愈發明白,這不是通過以往那些孩童扮演游戲般的學術研究能解決的。孩童可以將蟲子拆開一百一千次,但不會搞懂那東西究竟是如何運行的。
個人生命歷程在謎題面前不值一提,更不要說還有那些總是妨礙偉大事業的宗教人士。
是的,那些人比你想象得聰明,他們花了點時間發現了你的假死。這不奇怪,你本來也沒打算靠那幾具臨時找來的尸體糊弄多久。托教會禁令的福,能有來源已經很難,更別提找到體型性別恰好符合的了。
倒是他們之后的敏銳讓人略感意外。但也只是一點,回想起來或許是卡爾曼做了什么吧。你分別已久的弟子終究是在偏遠之地消磨完了當年決心,喪失了為偉大福祉冒險的念頭。
當他拔出那柄黑石打磨而成的短刃試圖阻止你時,說實話你挺驚訝的。不過很顯然他并不能理解為什么你能看到背后的東西。
既然他會那么做,在更早前就有別的想法也很正常,所幸現在你們間已經不會有第二個想法了。
你不得不丟出了部分無關緊要的人,讓他們去給循跡而來的追蹤者制造點麻煩,反正那些僅僅窺見膚淺皮毛就忘乎所以的家伙還不如卡爾曼,至少后者明白你真正的事業是什么。
事業。
你咀嚼著這個詞,品嘗其中比深層更復雜的滋味。它貫穿了那個平凡之人一生,自牙牙學語至接過學院重擔,再到與每位先輩一樣止步于那面高墻前不得寸進。
而現在,你已經邁出了正確方向上的第一步,將疾病這個概念徹底抹去的第一步。
當然,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即使加上卡爾曼、加上了你所有的追隨者、加上這條道路上的先行者也不夠。
需要更多,需要數之不盡的個體,合眾為一,才能突破那道界限,回到這種力量的源頭,回到它的身邊,那始終魂牽夢縈的……
【月光】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會想那么多,意識像被丟進了漫長的畫廊里,瀏覽著一場以自己為主題的畫展,越往后的作品就越是光怪陸離,由引人入勝的迷幻色彩繪制而成。
弟子、同僚、學徒、追隨者,還有幾張不太熟悉的面孔跟在身旁,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他們似乎不該出現在這里,你本能地覺得這應該是獨屬于你的空間,但似乎又沒什么不對的。你每前進一步、他們也分毫不差地前進一步,協調得不可思議,好像是由同一條線牽引的人偶。
你繼續前進著,驚奇地發現能體驗到每個人不同鞋子踏在厚實地毯上的反饋感,視野時而在自己身上,時而又在人群中,盯著腳下的線頭和茶水污漬。
無窮無盡的長廊突然在前方終止,一幅空白的畫框掛在盡頭處墻正中。
意識試圖伸手觸摸它,卻沒能如愿;你嘗試回想是怎么來到這里的,然而記憶仿佛落進木地板裂隙里的鑰匙,不知所蹤。
急促的腳步聲接近。有人在奔跑,不止一個,那聲音聽著是堅硬的靴底與碎石親密接觸,而不是這里安靜的吸音厚地毯。
你疑惑地想扭過頭去,但軀體沒有回應思維的指揮,視野定格在面前的畫框內。
就在注意力分散的這會,空白的地方居然已經被填上了顏色,勾勒出一個或許該被形容為完美到畸形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