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院長,恕我冒昧,請問主是否有為他的仆人預備恩典,哪怕只是一線希望?”醫生的沉默讓本尼愈發焦慮,忍不住追問。
有那么幾秒,克拉夫特放棄了思考。
“垂體瘤”這個詞在宕機的大腦里滾動,像顆西西弗斯的巨石,但凡有點理智的人都該知道,現有條件下無論從什么方向努力、哪怕能暫時緩解癥狀,最終的結果也必定會是無用功。
簡而言之,這屬于天父在召喚,調職流程表都發下來了,可以考慮提前準備好多米尼克的個人檔案,到時候直接一起燒上去。
至于那位不幸被波及的少年,如果病情發展類似,克拉夫特也只能咨詢雷蒙德修士,看自己這個修道院長的面子夠不夠發贖罪券保人上去了。
理性而言,再做無所謂掙扎已經沒有意義。
但想到當初如此艱難才從教會手里挖到人手,還沒正式開展工作就折損了一個,菲爾德覺得沒法跟他交代,他何嘗不是沒法跟格林交代?
更別說下次補充這樣的高質量人才,天知道要等到哪個猴年馬月去了。
克拉夫特試圖最后努力一下,逼迫自己尋找常識體系外的突破口。畢竟生存率再低的治療方案也不能低過零。
仔細想想的話,會發現垂體瘤手術面世肯定早于微創技術。
而垂體瘤的疾病概念出現還要更早,源于對部分內分泌異常、視神經壓迫表現患者的尸檢。
最早的手術,誕生時間與x線影像技術興起基本同步。當然,x線沒能力看到顱內軟組織,是通過觀察被垂體瘤壓迫蝶鞍骨結構改變間接診斷的。
這時候,不考慮誤診率和手術風險的話,其實已經可以動手了。沒有能繞過危險區域的技術,那就開放式手術。
如果把整個頭顱看做一個球體,以顱底為界一分為二,北半球是大腦、南半球是頜面部和小腦延髓,眼球在赤道上,那垂體大概就在眼球后方、赤道面的地幔地核交界處。
直接從前額開天眼,切開硬腦膜,把額葉腦組織,也就是北半球的前三分之一向上牽拉,就能看到前顱底中央的蝶鞍了。手稍微一抖的話,旁邊就是視神經交叉,得小心點。
至于擺弄額葉的風險么,同時期另一個臭名昭著的手術,額葉切除術都上臺了,對垂體動個刀也很合理吧?
到這里,最困難的一步才剛剛開始。術者需要小心刮除瘤體組織、避免損傷正常垂體,理論上兩者組織顏色應該會有差異,實際操作全憑術者經驗手感。
稍有誤判多切一點、或者損傷血管,那病人很快就能在睡夢中看到天國的大門或者地獄油鍋向他敞開。
整個手術流程約四到六小時,在神經外科里不算太長,但在沒有生命監護的條件下進行,病人扛過去比較難。
就算病人扛過去了,克拉夫特也沒嘗試過那么長時間維持精神感官。可要離開精神感官,在又窄又深、解剖結構復雜的術野里,切到什么可就由不得他了。
他的工具和歷史上第一次實施垂體瘤切除術的神人相比沒有代差,差距主要體現在精度上。
也許精神感官帶來的實時精準定位可以彌補部分工具和經驗上的差距,但問題又轉了回來,他怎么保證自己在術中全程維持精神感官。
以往最久的嘗試也不到六小時的十分之一,不顧事后副作用、逼自己一把肯定可以更長,但要是術中提前達到極限,這里絕對找不到二號位救場。
唯一的希望是優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