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抬高,對抗我的力量,再換另一只手……對,很好,可以放松了。上肢肌力也正常。”
克拉夫特給多米尼克蓋回被子,病患總體狀態不錯,神經查體沒有明顯異常,只是精神狀態從昨天的躁動轉為萎靡不振,怏怏地躺著,很符合病人形象。
“現在我要問你一些問題,請根據直覺進行回答,不用太多思考。
“今年是哪一年?現在是什么季節?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你為什么在這里?
“如果拇指是一、示指是二,那么無名指是幾?
“你帶著十七個銀幣去采購食物,買蔬菜花了兩個,肉類花了四個,還剩下幾個?”
盡管不太理解意義所在,多米尼克逐一進行了回答,只在被問到時間和地點時產生了猶豫,最終報出一個幾天前的日期,并覺得自己還在某個小教堂里。
據菲爾德所說,這是他們經過的第二個聚居地教堂,在那里多米尼克的頭痛癥狀開始變得更加明顯頻繁。
然而病患對往后的事情的印象破碎不堪,像失去關鍵區塊的拼圖,無法邏輯清晰地串成完整內容。他甚至不太關心發生了什么,顯得低沉且悲觀。
“或許有點強人所難,但我們現在很需要你盡力再回憶一下,當時可能發現了什么?如果口述困難,可以試著憑感覺畫出來。”
克拉夫特讓他靠坐起來,遞上畫板和炭條。
被夾板固定得只剩拇指和示指能動的手捏起炭條,落在畫板上,幾乎沒有猶豫地動起來,木炭與粗糙紙面摩擦,發出暴雨前昆蟲逃竄般的簌簌聲。
一個圈,而后又是更小的一個,層層向內旋轉縮進,直到最中心處,形成完全漆黑無光的點,視線不由自主地被牽住、凝固,仿佛靈魂正順著瞳孔與渦旋中心的連線流失。
克拉夫特皺眉,將畫板移開。
多米尼克的手腕仍轉動著,在被褥上留下斷斷續續的旋轉圓弧軌跡,直至菲爾德抓住那只手,從指間抽走炭條。
他憂心忡忡地扶著同伴重新躺下,看樣子手術也只是控制病情,而非完全治愈。
“這就是你們之前說的渦旋?”克拉夫特捧著畫板來回查看。
就在剛才,他隱隱感覺有東西存在過,在多米尼克的視線和筆觸間,在某個無法確切描述的角度顯現,不像存在于物質層面,又被物質層面的打斷擾亂了。
精神感官驟然鋪開,在房間內掃視巡弋,只抓到了一縷若有若無的痕跡,轉眼就消失無蹤。
大致方位毫無疑問在多米尼克身上,但再探查時,已經沒有任何殘留。
感覺如此之熟悉,以至于可以很確定,自己也被它打擾過。
不像是多米尼克本身的異化,反倒像是有什么在通過他對現世施加影響。
這讓人想起北方一個廣為流傳、卻從未證實的傳說:
在漫長寒冬里,冰封的海面下仍藏有魚群游動的鱗光,漁人們會按著經驗,在冰面鑿出釣孔。
但據說,某個年代起,海水深處也誕生了一種擁有意識的存在。它透過那些釣孔——這些人類為貪欲鑿開的圓形裂隙——靜靜注視著上方。
起初只有極少數漁人聲稱被“某種力量”抓住了手腕,突然被猛力拉入冰下。人們笑稱那是醉酒、走神或冰裂導致的意外。但失蹤者傳聞每年都有,只留下無人認領的漁具、冰洞邊緣的抓痕。
學者們對此嗤之以鼻,畢竟北方每個冬天都要有無數人酒后在冰面跌落失蹤。要說那只生物真實存在,就必須能同時現身于數百海里開外的釣場。
這顯然違背常識。
可在港口酒館里,流傳著另一種說法:那是一頭與海岸線等長的存在,橫臥在大陸邊緣的幽深海槽里,它的無數觸須伸向那些因時間太久、孔徑太大而被察覺的釣洞,抓住每一只過于貪婪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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