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理解了李筠慶的意思。
人是欲望的生物。
殺掉這些人很容易,但很快又會長出新的。
這些事情在現階段并不是主要矛盾,只要這些基層官吏在總體的范圍內還算聽話,不對朝廷的政令陽奉陰違,那么這些齷齪便還在朝廷的默許范圍之內。
想到這,許元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李筠慶瞥著許元的神色,笑呵呵問道
“長天,你準備怎么做”
許元聞言側眸,勾了勾唇角,反問
“你覺得我會怎么做”
李筠慶摸了摸下巴,咧嘴道
“以你的性子,多半不會忍這些東西。”
“確實。”
許元點了點頭,撐著膝蓋站起了身“有些東西既然見到了,那便不能不管
。”
李筠慶也坐起了身子,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準備怎么做”
“婁姬方才已經去了此地縣衙。”
“”李筠慶。
心中為這惠州縣內的士紳官吏默哀了一瞬,李筠慶隨即站起身便準備離開這處城樓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行失陪了。”
許元挑眉輕問
“你這是”
李筠慶回眸
“你要處理此地齷齪,本王可沒什么遠大理想,不過來了此地,那便去體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吧。”
話落,
李筠慶嘿嘿一笑,隨即縱身一躍
李筠慶說謊了。
他并如話語中那樣前去煙柳之地體驗惠州縣的風土人情,離了許元的視野之后他便漫無目的在這惠州縣內閑逛起來。
惠州縣是北境最常見的那一類小縣城,夜晚的浮華散盡,一切都歸于了平淡。
道路兩旁是磚木結構的建筑,開張的集市已然逐漸被那些入城趕集的菜農與商販占據,偶爾也能看見一架模樣華貴的馬車自街道上駛過,其中傳來胭脂氣息多半是某個剛在青樓過了夜的公子哥。
行走在街道之上,看著身邊這些形形色色的百姓,感受著市井間的煙火氣息,李筠慶閑散的眼眸中依舊回想著方才的對話。
先前與許長天在城樓之上所說之事,李筠慶他其實從未曾深思過。
畢竟,這些東西在他讀過的治國書籍中是這樣描述的,國子監的先生也是這樣教授于他的,而自他接手商會之后接觸到現實亦是這樣。
官官相護,士紳勾結,這就是大炎吏治的基礎。
有陰影的一面,但能夠維系運轉。
千年如此,百年前如此,現在如此,日后理應也是如此。
方才的對話,李筠慶忽然有些搞不懂那位三公子心中所想了。
那小子,
心里追求的某些東西,似乎比那兩位父皇想要做到的東西更加遠大
想到這,李筠慶頓住了腳步,抬頭望了一眼那被暖陽驅散了霧氣的天穹,眼神有些復雜。
愣愣的盯著天空看了數息,李筠慶輕輕的嘆了口氣,但隨即又勾了勾唇角。
他覺得不切實際,但他這種擺爛的人也沒資格去對人家指手畫腳。
雖然不看好,但希望那小子能夠守住他的這份初心吧
“殿下”
心中正想著,一道如幽蘭般的聲音打斷了李筠慶的心緒,響起在了他的耳邊。
聽到這個聲音,李筠慶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也沒有回話,沿著集市街道向前,繞過了最為繁華的幾條街區,拐進了一條小巷。
小巷青磚石瓦蔓延細長,空寂無人,逼仄通道的兩側是高聳的聯排四合院墻。
繼續深入數十丈,拐過幾個十字路口,李筠慶停在了一處緊閉的石磚紅墻的院門之前。
推開門,院內花草叢生,已然有一名身姿妖嬈的女子在等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