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本宮改口稱朕?”
“嗯。”
“你膽子這么大,本宮以為你會直接動改朝之心。”
“面對宗門,相府需要皇族,需要一個握著實權、愿意延續嘉景之政的李姓帝君作為合作者。”
“很有趣的建議,你此前當還找過別人吧?”
“嗯。”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等著答復。
在這金鑾殿堂之上,討論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李清焰臉上神情卻是漸漸顯得饒有興致起來,將視線從許元身上挪到了金階上龍椅定格,細長的眼尾微彎,悠然輕笑:
“這令人趨之若鶩的九五尊位到了現在竟然無人敢接,長天,你覺得這是為何?”
“身為天下之君,需承天下之責。”
對于這個問題,許元倒是沒有猶豫。
他那父親雖似魏武,但大炎皇族不是漢末天子,說是畏懼登基即為傀儡皇帝完全是無稽之談。
皇黨在旁,大義傍身,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大炎帝君依舊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聞言,李清焰黛眉微顰,呢喃道:
“看來在本宮之前拒絕你的人,是覺得自己沒資格承擔這天下之責.”
許元略微回憶,道:
“李玉成是個生錯時節的皇族,至于李筠慶.他壓根不應當出生在皇族天家。”
“所以,你現在是覺得本宮有承這天下之責的能力?”
“嗯。”
“好。”
“.啊?”
“本宮答應了,你想怎么做?”
“.”
石柱暗啞,殿內昏沉深邃。
紅披落地,李清焰坐于那矮桌,一雙鳳眸含笑著仰視著他,直勾勾的,鳳眸中的烏黑瞳孔幽深。
這直接回答反而讓許元的思緒僵滯了一瞬,不過想起對方那性子倒也便釋然。
現在眼前的人既不是明哲保身李筠慶,亦不是自知之明李玉成,而是那敢在絕境中孤注一擲沖擊敵陣主營的大炎殺神。
略微斟酌片刻言語,許元嘴唇方張,李清焰便直接抬手打斷了他,她有此一問,并不是讓他回答的,因為他回答不了。
硬要答,也只能說出一些畫餅虛言。
在許元的注視下中,李清焰平緩的聲線如紙張翻閱沙沙:
“回京離了戰事,本宮閑不下來,但也無事可做,便一直在宮里胡亂思忖著一些事情。想天下、想皇相、想血脈等等亂七八糟的,其中也想過本宮登基稱帝的可能性,可你猜本宮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什么?”
聽到這,許元心底略微一沉,問:
“你也要拒絕么?”
李清焰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一些雜事:
“長天,你可知為何上至皇朝天家,下至布褸商行皆以廢長嫡,立庶幼為忌?”
許元一邊思索著眼前女子的動機,一邊回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無論商旅的家臣食客,亦或貴胄廷臣都需要一個確定性,嫡長繼承能讓他們放心大膽的將全部身家壓在賭桌之上。若無嫡長繼承,每朝每代權力交接,都恐引斗爭動蕩。”
“那為何你相府與我皇族此世都未曾遵循此理?”
“.”
聽到這問題,許元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很簡單,當今皇帝與宰相的威望過甚,皇黨相黨的一切都圍繞著二人本身,縱使廢長立幼也不會遇到太大的阻力,但這明顯并非李清焰所指。
她話之所問,是更深的東西。
和平時節,大家求得都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但可預見的未來絕不會太平。作為當今天下最大的兩艘巨輪,無論是相黨還是皇族,都需要一個更好的掌舵者,來保住他們自身,來帶領他們走向那翻涌驚濤駭浪的黑暗未來。
生死存亡的時節,生存才是第一準則,祖制、穩定、一切的倫理綱常都得往后靠。
相黨諸卿不看好過剛易折的許長歌,皇族貴胄懷疑李玉成那溫厚仁道,這才是相府和皇族能被廢嫡,而毫無阻礙的最深緣由。
若讓皇帝立個嬰孩,若讓宰相立那四女,縱使他們二人威望再盛,
想到這,
許元瞬時明了李清焰話語之意。
沒有接話,也沒法接。
李清焰無法得到皇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