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尊女卑,那是凡人庶黎間由力量決定的習俗,但從人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這份力量差距便被彌補。
底層觀念習俗雖一定程度反過來影響了頂層,但這終究是有限的,宗門天下,皇朝天下,上層建筑之中并不乏巾幗的影子。
李耀玄欲立女帝,許殷鶴并非沒有預料,或者說,每一位能繼承大統的皇族子嗣他都想過可能。
李耀玄思考著未來,他又何嘗不是?
只不過李耀玄這如此篤定的決策,許殷鶴他確實是未能看穿。
這位老友藏得太好。
他扶持武元的方式就如同往一座水庫中蓄水,細水長流,每一次增強李清焰權柄的舉動,都被遮掩在更宏大的國策之下。
慕后之亂結束,不收回李清焰的兵權,是為了維穩,為了釋放一個到此為止的信號給帝后的娘家,武成侯府。
太子依舊是太子。
武元依舊在外領兵。
一內一外。
而隔絕內外,斷絕太子聯系武元的途徑,自然是防止“慕后之亂”重演。
冒著暴雪天災,以皇族國運綁架相府在北境用兵之時,許殷鶴他本應看出端倪。
因為他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給未來的繼承人鋪路,以一場大戰的勝利來奠定許元的威望。
可看了北境傳來內參后,他又難免打消了這個懷疑。
太急,風險太大。
這等戰事,差之毫厘,水庫堤壩便會開裂,過去二十載的一點點蓄下水流全都會瞬間付諸東流,而且這老友還在事后死保下了密謀暗害武元的李詔淵,這等舉動不免讓人將注意力投落在這位一直被幕后打壓的二皇子身上。
只是李耀玄最后的言語,老三的天生絕脈.
有些事情,哪怕心底的懷疑已然到了篤定的程度,但也總抱有著那么幾絲希冀,所以當從其本人口中聽到答案時,終究還是難免神傷。
伴隨著那逐漸東升的旭日,許殷鶴終是收斂了心神:
“不夠。”
扶持女帝上位,李耀玄的準備已然夠了,但想要讓皇相在宗門仙傾之前一直合作下去,這點準備卻還完全不夠。
差了最重要的一塊拼圖。
“許長安的死?”
巨型坑洞延伸出去壕溝綿延十數里,日出的七彩宏光奪目絢爛,映在這站于山巔的“好友”身上。
迎著那燦爛的新日,已然老態龍鐘的李耀玄輕輕的笑了,皺紋輕顫:
“你我都清楚,和親之盟的約束力有多脆弱,而血脈是傳承的系帶,是上天賜予的血盟,但一個合格的領袖可不會顧及這些,朕是這樣”
說到這時,
李耀玄的聲音低沉渾厚:
“你也是這樣,肖父的許長安亦會是這樣!”
“所以,
“讓許長天成為帝夫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讓許長歌成為下一代許家之主。
“相國,朕真的很喜歡你這長子的性情啊.和鳳九軒如出一轍,不缺能力,但在某些事情卻軸得可怕。待到他只剩一個親弟弟在世,他一日尚未相府之主,便一日絕不會反。”
說著,李耀玄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皇龍袍,道:
“若他當權,當為暴君,即便你那相府諸卿將朕這身衣服披在他身上,他也會把這事強行壓下,等宗青生、華鴻、婁姬這些人被熬死,你們許家對皇權威脅也許便會小上很多。
“當然,也有可能不會,但這些便不是朕能觸及的了,謀了一代人,再謀第二代,謀三代非人事也。”
話落,
李耀玄一字一頓:
“所以,許長安必須死。”
許殷鶴分寸不讓,黑瞳幽邃:
“你做的?”
“他的死,當年你不是已經查清楚了么?”
“太淺。”
“莫說當年,你三子那這一路走來,遭遇的那么多次刺殺,這么快便忘了?宗門行事,一向無忌。”
“是么。”
許殷鶴如釋重負。
李耀玄卻是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