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榆放下毛筆沖出門,又一個腳剎停在他跟前“三叔。”
韓宏慶被忽然竄出來的黑影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心有余悸“莽莽撞撞,成何體統”
韓榆不同他計較,只催促“三叔可還記得我和二哥的束脩”
“我當然沒忘。”韓宏慶眼神微閃,“可先生不是還沒讓交束脩嗎”
韓榆理直氣壯地說“可只有交了束脩,拜了孔夫子,我才算真真正正地入了私塾。”
“三叔整日忙于學業,我又不能時常見到三叔,三叔何不直接將束脩給了,也省得臨了我和二哥四處尋人。”
韓宏慶被他吵得耳朵疼,往左挪一步。
韓榆眼疾腳快,又擋在他跟前,一副不給束脩就不罷休的姿態。
韓宏曄低頭看還沒他腿長的侄子,狠狠閉了閉眼“給我給還不行”
韓榆笑了,八顆牙齒在朦朧月色下閃著森森白光。
“三叔你真好,下次三哥四哥再參加考核,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呦”
韓宏慶呼吸粗重,一言不發進屋,拿了十兩銀子給韓榆,隨后掉頭就走。
韓榆并不在意韓宏慶心里好不好受,握著銀子敲響韓松的房門。
韓松在練四書題。
這是縣試必考科目,幾十年不曾接觸,稍有些手生,得多看多練。
開了門,就被韓榆手里的銀子閃到眼睛。
韓榆把銀子給他,邀功道“方才我向三叔討來了。”
韓松當然聽見了,五指收緊,銀子硌得手心有點疼“我知道了,早些睡,不要抄書太晚,當心長不高。”
韓榆權當他在關心自己,無有不應。
回屋后抄書一個時辰,自覺眼皮子開始打架,就褪去衣物,滑進被里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翌日晨起,韓榆換上私塾統一的書生袍。
尺寸略有些大,袖口蓋住半個手掌,衣擺也虛虛遮住腳面。
韓榆打算月度考核后回村,讓他娘幫忙處理一下。
待日后長高,再放開也不遲。
和韓松用完早飯,相攜趕往私塾。
懷揣五兩束脩,韓榆底氣十足,等趕到私塾,就迫不及待去找羅先生。
羅先生正在用早飯,韓榆叩響門板,得了應允才進去。
進去后,驚訝地發現羅先生身邊竟坐著昨天負責監考的“考官”。
小童認出韓榆,笑著打招呼,卻沒多說兩人的關系。
韓榆也不打算深究“先生,學生前來交束脩。”
羅先生放下碗筷,接過束脩“隨我來。”
韓榆小跑著跟上。
羅先生領韓榆來到一間門屋子,屋里三面墻擺放著書架,上頭滿滿都是書。
另一面,掛著孔夫子畫像。
韓榆穩步上前,對著畫像深深作揖。
一連三次,韓榆直起身。
羅先生全程沉默地立在一旁,這時才出聲“韓榆,你的文章還算不錯,為師希望你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韓榆又作揖,態度恭敬“是,學生謹遵先生教誨。”
羅先生嘴角輕動,似乎要說什么,最后終是沒說,只揮手讓韓榆回去。
韓榆退出書房,往課室去。
走到半路,偶然瞥見小徑上疑似席樂安的身影。
他被幾個高個子團團圍住,垂著腦袋,渾身透著“孤立無援”四個字。
“豬娘子怎么也來私塾了你不該在家繡花嗎”
韓榆走近兩步,就聽見這滿是嘲諷意味的話,當即皺起眉頭。
恰好中間門那人抬頭,可不正是席樂安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