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韓榆在教她們識字,也要加入進來。
多一個人也是教,韓榆無所謂,隨口應了。
但因為年紀小,不一會兒就沒耐心了,嘰嘰喳喳說廢話,總是打斷韓老師的講話。
韓榆煩不勝煩,虎著臉把她嚇唬走了。
韓蘭芷笑著來,哭著走,去找齊大妮告狀。
齊大妮一聽這還得了,沖出來就要教訓人。
“女娃識什么字,遲早要嫁人,都給我滾去干活”
殊不知,自從她臥病在床幾個月,威信大不如前,家里的孩子都不怕她了。
那邊見齊大妮一出現,就立馬作鳥獸散。
看似是干活去了,實際上結伴跑去屋后繼續識字。
姐姐們問題太多,韓榆顧不過來,忙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提議道“要不讓二哥也來”
四姐妹正在興頭上,略微遲疑后同意了。
不得不說,識字當真有趣極了。
方方正正,一筆一劃,就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字。
它和說話不一樣。
后者只需要動動嘴皮子,而前者一旦缺了個筆畫,很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字。
她們不敢出錯,連腳指頭都在用力,但還是樂在其中。
韓榆丟了樹枝去找韓松,韓松剛寫完一篇八股文,在閉目養神。
韓榆上前,說明來意。
韓松睜開眼“怎么想到教她們識字”
韓榆振振有詞“多識字總是好的,二哥不是說了,讀書可以明智。姐姐們讀書識字,就會變得聰明,也省得出去被人騙。”
韓松坐在炕前,眸光深邃,像要看進韓榆的靈魂深處。
韓榆被他看得全身毛孔都炸開,瞳孔劇烈收縮。
韓松似無所覺,問他“若日后二姐所嫁非人,你該如何”
二姐,即韓蘭鈴。
韓榆眼睛倏地睜大,握拳氣勢洶洶“當然要狠狠揍他一頓,然后再把二姐接回來。”
“你可知世間怨偶不知凡幾,和離者甚少,女子提出和離的更是鳳毛麟角。”
韓松的嗓音波瀾不起,用平淡的語調訴說著殘酷的事實。
韓榆怔了下,陷入沉思。
就在韓松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韓榆開口了。
“以前沒有,不代表往后沒有,總有人要做那第一個。”
韓榆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況且二姐不是還有我嗎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二姐”
“當然了,我是絕不會讓二姐有那一天的。”韓榆話鋒一轉,“我日后的姐夫,定是要經過重重篩選,確定是良人,不會欺負姐姐,才能嫁給他。”
韓松神情莫測,坦然道“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你。”
韓榆瞠目,咦了一聲。
韓松輕捻指腹,直視韓榆“在你之前,我沒想過教她們識字。”
即便知道家中姐妹將來在婚事上都不太如意,婚后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韓松也只是打算為她們另擇佳婿。
韓榆口中的讀書明智,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而今聽韓榆這番言論,韓松才恍然領會,在他思維中根深蒂固的某些想法,不一定是正確的。
韓榆好似那一盞明燈,讓他頃刻間豁然開朗。
所謂世俗,便是男主外女主內。
男子在外養家,女子則居于后院,為男子生兒育女,打理庶務。
韓松曾一度自詡清流,卻不曾意識到,自己也深陷在這世俗當中,受其影響頗深。
現在想來,他真是枉活兩世,竟不如韓榆一個孩子。
思及此,韓松不禁羞愧臉熱,頗臊得慌。
韓榆被夸得飄飄然,心神蕩漾,臉紅紅地說“我也是突發奇想。”
也因為兩個月前離開桃花村去鎮上前,和姐姐們的約定。
又見二哥眉目低垂,情緒不高,遂笨嘴拙舌地安撫他“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在我看來,二哥已然勝過我許多。”
韓松眉間的小疙瘩誠實地淡去幾分,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識字可以,但不可疏忽了自己的功課。”
韓榆滿口應下,借機思維發散,挨近韓松嘚啵嘚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