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抖,”席慎澤說完就被她的后半句話給弄笑了,“再厲害也不是沒感情的機器,控制不住的。”
他誰都沒說過,甚至就連秦之覺都不知道,他那天曾向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人員確認過女孩的身份。
刑偵隊長確認女孩從小到大都在津城生活,父母都健在,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弟弟。
刑偵隊長很惋惜很痛心地對席慎澤說,死者到去世都沒離開過津城去別的城市看一看,以后也沒機會了。
死者叫蔡曉雙。
不是方書漫。
過了會兒,方書漫才開口告訴他“讓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一對往生者。”
席慎澤在聽到她用“一對”來描述兩位往生者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不是夫妻就是情侶。
“他們不是一起去世的,起初是去年4月12號,我接待了一位因交通事故去世的女孩子,比我大一歲,我看了她的照片,她長得特別漂亮,她是清明節那天去世的,因為警方那邊要對事故進行調查定責,所以12號她才能夠辦葬禮。”
“她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有很愛很愛她的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從出生就和她一起長大的竹馬。”
“她去世的時候,她的竹馬已經是她的丈夫了。”
“他們在去年情人節領證,成為夫妻還不到兩個月,甚至連婚禮都還沒來得及辦,女孩子就突然離世了。”
“然后呢”席慎澤低聲問。
方書漫想了想日期,繼續說“4月27號的時候,我和鑫月作為負責女孩子遺容化妝的入殮師,受邀參加了蘇柚那個女孩子叫蘇柚,我們參加了她丈夫為她舉辦的告別會。”
“告別會的氛圍并不沉重,她丈夫從她出生開始講起,向到場的我們講述她永遠停留在25歲的一生。”
“那個時候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如果在死后,會有這樣一個人,他能完整地復述著你的一生,是多么難得且美好的事情。”
“那天我和鑫月參加完告別會往回走的時候,鑫月嘆著氣說,不知道蘇柚的丈夫接下來要怎么繼續生活。”
“因為我們了解到,他小時候過得并不容易,起初是父母頻繁吵架,再后來是離婚,母親改嫁,他留在父親身邊,但父親常年不回家,所以他相當于是被蘇柚的父母養大的,蘇柚是他的救贖,也是他的光。”
“光滅了,他要怎么繼續生活呢”方書漫搖頭,“我想不到。”
“隔天,我和鑫月又見到了他,已經離世的他。”方書漫快速地眨了眨眼,“告別會結束當晚,他就在家吞了大量的安眠藥。”
“他去找他的光了。”
“他說他叫路時,是蘇柚的丈夫。”這是路時在殯儀館第一次見到方書漫時說過的話。
也是他在妻子告別會上說過的自我介紹。
對方書漫來說,席慎澤之于她,就像蘇柚之于路時。
席慎澤曾經成為了她繼續面對生活的勇氣,席慎澤當然也可以成為她放棄生命的理由。
方書漫今晚洋洋灑灑講這么一大堆,還是很詞不達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醉了酒,表達才這么沒有重點。
其實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他是在她覺得活著特別痛苦時,促使她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唯一理由。
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慎哥,”方書漫很認真地輕輕問出口“如果我死了,你會做和路時一樣的選擇嗎”
這個問題太嚴肅又太虛浮。
席慎澤沒答,反問“你呢”
方書漫不假思索地給了答案“我會的。”
席慎澤暗自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
她剛剛說了這么多,聽起來是在跟他聊其他人的生死,實則在映射她自己。
她想表達的可能就只是一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但只要他活著,不管在哪兒、跟誰,她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只要知道他還活著,她就能活下去。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訴他,她真的真的很珍惜失而復得的他。
席慎澤直到方書漫睡著都沒回答她的問題。
但他心里有答案。
他不會做和路時一樣的選擇。
如果老天把她帶走,他會用余生的每一天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