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唏噓又極其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神色。
她是看著他長大的。
卻在最后以這種方式重逢。
落得如此誰也不想要見到的結局。
他沒有死,她本該欣慰。
可為何偏偏是這樣的重逢。
她倏而笑了一聲,終于留下了她在這個世間的最后一句話。
“孩子,好好活下去。”
妖火與天地棺槨逐漸綿延成一線,天穹是一層薄薄的藍,白沙堤萬物寂靜,草木燃盡,千鳥飛絕,再無生息。
空氣之中重新有了三清之氣流轉,凝辛夷從力竭中找回一縷意識,睜眼時看到的,便是渙散成一片、與她重生后的夢境中有些相似的燎原。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之前她還在尋思,前世她阿姐凝玉嬈莫不是最后就折在了這天地棺槨之中,才有了后來她替嫁一事。
但此刻的火色,卻讓她有些游移不定。
總不能上一世她就死在這里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
但旋即她又反應過來,在場這些人,又有哪個知道她的乳名呢。
凝辛夷提起的心放下些許,再抬眼,便見草花婆婆的靈體徹底消散,最后一縷虛影拖著一只金色紅抽繩的收妖袋,飄落在了凝辛夷的掌心。
很眼熟。
眼熟到凝辛夷在沉思中,甚至沒有覺察到自己還在謝晏兮懷里。
直到她終于想起自己在那里見過這只收妖袋。
這不是程祈年扔出去搶了鬼鳥鉤星的那一只嗎
怎么會在草花婆婆這里
凝辛夷猛地想要回頭去看程祈年,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頓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她怎么還被他抱在懷里
“謝”她幾乎脫口而出他的名字,到了嘴邊才硬生生咽了回去,想起自己理應不知道,很是憋了一瞬,連帶著氣勢都弱了一截“放我下來。”
謝晏兮倒是沒有為難,將她放下的時候,手指隔著她的衣袖從腕間松開。凝辛夷這才恍然,自己這么快就醒來,原來是他在不斷向自己體內渡三清之氣。
與她儲存在三千婆娑鈴中,再調用的渡氣不同,謝家本就擅醫道,經他們的手送出的三清之氣,溫和平穩,最能撫平一切傷病。
只是想到兩人方才的姿勢,和她脫口而出的那個字,道謝的話多少有點燙嘴。
凝辛夷咬了咬牙,才開口“多謝。”
謝晏兮低眉看她,揚了揚唇,卻示意她去看前方。
荒蕪一片的土地上,是孤零零的,草花婆婆的本體樹樁。
那一墩漆黑樹樁的截面干脆利索,足以可見草花婆婆在自戕這一擊時,是多么地破釜沉舟,不留后路。
而在她的本體旁邊,多了一個不太起眼的小土包。
小土包是被挖開的,空隙剛好夠落入一只捉妖袋。
小土包前,有一塊石碑。
石碑正面無字。
背面卻是那些母親的名字。
不是嫁為人妻后空余的某某氏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屬于他們自己的,她們作為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