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便是謝家人久不居神都,但在神都的貴女圈子里,也廣為流傳。
彼時凝辛夷在聽那些神都貴女們提及自家阿姐的婚約時,議論最多的,也是謝家公子們的姿容絕世,自然也有人會提及謝家家主謝盡崖。
貴女們口無遮攔,凝辛夷便是坐在角落,也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多是上一輩的,與這位謝家家主謝盡崖有關的風流韻事。
譬如哪位如今已經嫁做人婦的姨母,當年只是驚鴻一眼,便為彼時的謝盡崖茶飯不思,心緒難平,非君不嫁。可惜當年還是謝大公子的謝盡崖英年早婚,家風清正,硬是斷了一眾少女們的念想。
白沙堤的風吹起謝盡崖的額發,他早已過而立之年,風姿卻絲毫不減,一雙桃花眼帶著溫潤的笑,看向曼麗女子時,便像是將天下所有的深情都盡數給了眼前一人。
見慣花花世界的神都貴女尚且不能抵御這樣的一雙眼,更不必說如此偏安一隅的村落少女了。
“阿隨。”謝盡崖向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明日祭祖,你和阿朝也隨我去吧。”
阿隨露出愕然之色“我”
她后退半步,連連擺手“不,我不去。”
謝盡崖靜靜看她,半晌,笑了一聲“真的不去”
阿隨搖頭。
謝盡崖又道“我希望你去。”
阿隨仍是堅持“你答應過我的,要讓阿朝自由自在長大,我不必祭拜,她也不必上族譜,只要你心里有我們”
后面的話語變得模糊不清,凝辛夷卻盯著謝盡崖的眼瞳,總覺得他這話說得,別有深意。
耳畔的沙沙聲不知何時變得比此前更響,凝辛夷一個恍神,只聽到謝盡崖的聲音有些虛幻地響起。
“我給過你機會了。”
他低眉對著面前的阿隨,聲音輕緩地說出這句話。
然而這句話卻仿佛在空中回蕩,懸浮,再次落下時,已經褪去了其中所有的溫度,變成了徹骨透體的冰冷。
天色驟暗。
無數火把長明,從白木板橋下蜿蜒而上,將整個白沙堤照亮若白晝。
扶風謝家上下數百人皆著白衣立于此,低眉垂眸,一張張面容明明當被手中的火把照亮,落在凝辛夷眼中,卻是一片看不透的模糊。
這一場浩大的祭祖,已經到了尾聲。
謝盡崖屏退所有人,一人跪在白沙祖墳墓冢之中。
“一切因果,落于我身。”他沉默許久,在一片死寂的空曠中,倏而開口。
隨著他這句話,供奉于靈位之前的長明燈火如被浩風吹過,搖曳撲朔,將他跪在那里的影子拖長,帶出隱約嗚咽悲泣
那樣的風聲與慟哭在幽深墓冢之中回蕩,似先祖悲鳴,卻也如妖鬼肆虐,讓人脊背生寒。
但謝盡崖跪在那里的身影,卻始終巋然不動。
許久,他長長一拜,額頭貼在冰冷地面,像是某種最后的隱秘懺悔。
風卷起他的發,發絲貼在他俊美的臉上,那張惹得神都與南地無數女子瘋狂的面容上卻帶了瘋狂和決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