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堤。
元勘的瓜子帶得再多,也經不住他嗑的速度飛快,程祈年在本子上才畫了個粗樣,他的腳邊已經堆了一小摞瓜子皮。
風吹過的時候,還有幾片被卷起,直接落到了程祈年的本子上,然后被他極是嫌棄地用小指挑開。
“這位公子。”程祈年一忍再忍,終于在元勘落來第三塊瓜子皮的時候,開了口“勞煩你換個風口,你的口水都要把我的本子暈濕了。”
元勘才不管,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條件艱苦,監使大人千萬見諒,多多習慣。就像我習慣你畫圖的聲音一樣,一開始也覺得怪吵的,很煩躁,現在聽,還覺得挺悅耳。”
言罷還用瓜子皮指了指“別停啊,繼續畫啊,停了還有點寂寞呢。”
程祈年“”
程祈年怒意勃發,就要霍然起身,大罵兩聲欺人太甚。
結果起身的時候趔趄了一下,起來以后因為坐太久,方才也失血不少,頭暈眼花,才起身又兩眼一黑,坐了回去。
程祈年“”
玄衣都沒忍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饒是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也很難掩飾其中的一言難盡。
元勘更是毫不掩飾地嘲笑出聲“監使大人還是老老實實坐下休息片刻,不要勉強才好,否則若是傷到哪里,那元勘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程祈年再也受不了這樣的陰陽怪氣,饒是口舌稍拙,試圖反唇相譏“嗑瓜子太多,牙齒會嗑出缺口的,也不怪你說話漏風。”
元勘“”
這下跳起來的變成了元勘。
滿庭坐在不遠處慢慢擦劍,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淡,直到劍身重新光可鑒人,他又摸了一塊磨劍石出來。
顯然在這里枯坐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完全不無聊,甚至他非常習慣且樂于如此。
元勘和程祈年鬧出這點小摩擦,他都沒有多看一眼,只沉默專注自己手里的事情。
元勘和程祈年大眼瞪小眼,終于還是各自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落筆的沙沙聲繼續,也不知程祈年手里有多少炭筆,畫了這么久,也不見要削。
坐在他旁邊的玄衣則干脆抱著劍閉目養神,衣料下的肌肉卻顯然始終緊繃,顯然一刻都沒有真正放松警惕。
元勘看似表面嘻嘻哈哈地嗑著瓜子,實則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暗自記錄在心,來回踱步,屢屢看向天際,難掩眼底一抹焦色。
外鄉人姑娘究竟被帶去了哪里
師兄呢
兩個人究竟匯合了沒有又遭遇了什么險情
一時間,元勘又有些暗自懊惱自己在觀里修行的時候沒有更努力一些,否則也不至于在如今這等時候,只能在這里徒勞焦急等待。
但懊惱完,元勘自然也知道,捉妖修行這事兒,哪里是努力就能有結果的。
初時能夠感悟到天地之間的三清之氣,乃至通靈見祟,是生來便注定的事情,強求不得。待得入門后,想要有所進益,努力或許有些用處,但用處也不過是畫符的速度在千百張的練習后能夠更快半個瞬息,亦或者掐訣成咒的成功率比同門更高。
而上限,永遠是天資所定。
謝晏兮的天資,是他窮極一生也難以展望的高度。
元勘當然羨慕過。
直到他知道,這樣的天資背后,謝晏兮承受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