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人的血,百毒不侵。
她承認,方才那殺手的最后一擊,其實她并非沒有能力躲開,但她故意慢了一瞬,的確依然是為了試探謝晏兮。
試探他的極限究竟在哪里。
看到僵縷蟲的同時,她自然便已經猜到,來者應有兩人。除了面前這具或許是擅刀的男尸,藏在暗中那人不僅用劍,定然還擅蠱。
擅蠱則擅毒,那人的劍上,必定淬毒。
謝家人不應怕毒,所以倘若那劍劃破他的一隅肌膚,他卻安然無事,自然也算得上是他是謝晏兮的佐證之一。
刀劍無眼,一點小傷,無傷大雅。
如今,她的試探也算是有了回應,可她唯獨沒有想到,他會以身為她擋劍。
“你”她開口,卻竟然有些語塞,半晌才繼續道“為何”
自九重殺陣而出時,謝晏兮頸側的傷已可見白骨,偏偏那一劍恰又落在左肩,與此前的箭傷幾乎相連成了一片。原本已經止了血的傷口重新迸裂,看起來實在觸目驚心。
在幻境之中,謝晏兮尚且需要她幫忙以里衣包扎止血,可此時,他的傷勢分明更重,他卻眉眼冷淡地垂眸,拒絕了她的伸手。
顯然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痛極,讓他下意識抵抗任何形式的靠近。
可他聞言抬眼,看向凝辛夷時,卻已經收斂了那份泠泠,輕輕抬眉“是想問為何要替你擋劍”
凝辛夷抿嘴不語。
“自然是因為,力所不能及,劍所不能至。”他的神色甚至帶了點輕佻的笑意“你可以理解為,學藝不精,不得不出此下策。”
凝辛夷的臉上卻殊無笑意“你也選擇可以不出策。”
她虛指了指他身上肉眼可見的那些傷“本就已經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要擋這一劍,大公子此番實在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明智之舉”謝晏兮卻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若一定要明智,就應當與元勘和滿庭一起回去,又何必回頭。畢竟此刻府中理應還有一位脾氣不怎么好的大小姐在等我。”
凝辛夷“”
這人都傷成這樣了,怎么這張嘴還不忘了揶揄她
是還不夠疼嗎
到了現在,她若是還沒看出來謝晏兮八成是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她,她就是個自欺欺人的傻子。
“神都到扶風郡天高路遠,翻山越嶺,鹿鳴山上更是妖影憧憧,我頂著金釵重冠涉水跋山,到了你謝府門前卻是空空蕩蕩。”凝辛夷終于忍不住道“怎么還不允許我動點脾氣生點氣”
謝晏兮定定看了她片刻,笑意竟然更深了些許“你還是現在這樣,看起來比較像個真人。”
凝辛夷“”
她在說什么,他又在說什么
她一時之間竟然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她的所有話打在謝晏兮身上,他都能從善如流地接住,還能與她有來有回幾個回合。
氣歸氣,但心頭壓著的那股莫名的郁氣也能因此消散開來。
就像現在,她本來還在因為他如此重傷而心緒難明,聽到他這么說,卻又有了一種啼笑皆非的輕松感。
謝晏兮側臉看了眼自己的傷,看不出眼中喜怒,聲線卻是輕松的“凝小姐遠赴扶風郡,遲早是我謝家的夫人。為夫人擋劍,天經地義,談何明智與否。”
話都說到這里了,凝辛夷到底深吸了一口氣。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
“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凝辛夷近乎執拗地看著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謝晏兮,縱使我們有婚約在身,暫且也有名無實。一紙婚約,禮都未成,難道值得你以命相搏”
她趕在謝晏兮開口前,堵死了他可能會有的其他托詞“不要搪塞我,更不要說什么對我一見鐘情之類的鬼話,你知道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