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謝府門頭和墻頭的紅綢本就未卸,如今沿街已經壓了更厚更明紅的幾層上去。
那幾層紅綢,自然是隨凝辛夷從神都而來的貢緞,比她那日踩在腳下的鎏金緞還要更紅更燦爛,如此層疊,像是落滿枝頭的盛絕花朵,惹得扶風郡人頻頻駐足探頭。
凝辛夷雖未出面,但她自神都帶來的侍女們到底出身龍溪凝家,這等事情哪里還需要她親自指揮,六天的時間,足夠她們依照素來的章程,將一應事情操辦得完美無瑕。
只是需要凝辛夷點頭確認的情況,的確也有不少。
譬如高堂不在如何安排,譬如賓客幾何,又譬如
紫葵戰戰兢兢地跪在凝辛夷面前,聲音都帶了顫音“小姐,紫葵真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那日我明明收好了的,就在這個匣子里。可如今這金釵這金釵怎么都湊不齊六對十二支了”
凝辛夷懶洋洋靠在貴妃榻上,手里捻了一串琉璃珠,心道你若是能湊齊才奇怪,表面卻輕輕挑了挑眉。
她不置一詞,那邊紫葵更是緊張,將額頭都貼在了冰冷的地面,心里悔恨有加。
那時凝辛夷滿臉不耐煩,將金釵一把扔在地上,她確實沒有逐一核對,就直接命侍女收在了匣子里,哪曾想過,竟會出現如此紕漏
偏偏紫葵還無法推諉到別人身上。
因為服侍凝辛夷身邊的所有侍女,都是從凝家層層篩選后帶來的,最是忠心不二,絕無可能做出背主之事。更不用說,她身為凝辛夷身邊的大侍女,此事無論如何她都難辭其咎。
金釵本身的價值自不必說,最重要的是,那是凝辛夷作為新嫁娘,所有發釵中最是華美的一部分。
若是真的丟了
紫葵不敢往下想。
“湊不齊十二支,十支也行,也算是十全十美。”琉璃珠在凝辛夷手里碰撞出清脆聲,她似是毫不在意,極好說話,隨便揮了揮手“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就不要來煩我了。”
紫葵“”
紫葵快要哭了“回稟小姐,只、只有九支了。”
凝辛夷靜靜看了她會兒。
她確實是在存心刁難紫葵。
頭上有多少金釵,多少珠翠,她其實渾不在意,左右不過又是一場令人疲憊的做戲,更不必說,她當然知道只剩下了九支金釵。
之所以這樣,自然是因為紫葵在她房間四周貼的那些辟邪安神符。
凝玉嬈給的符她貼,息夫人是否也給了符,其他人呢她可以忍受自己身邊的貼身侍女是息夫人的人,但這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紫葵越過她做事。
她驀地想起來了什么,有些惡劣地勾了勾唇角“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有一只在謝晏兮那兒,你去問他要。”
紫葵眼神中更是驚懼。
怎、怎么會在謝公子那里
那一日,他分明并不在謝府,那只金釵又是何時流入他的手上,小姐又是如何知曉的
棲霧院里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紫葵想不通,不敢多問,問就是錯,自然也不能不去。
她就要起身,凝辛夷又倏而出聲“哦,對了,轉告謝晏兮一聲,明日我想多睡一會兒,想必他應當不介意我遲到一時半刻。”
謝晏兮不是問她還生不生氣嗎
他等回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