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川今天應該生氣的,他寧愿周為川因為自己的不坦誠而生氣,但他沒有。
可能他真的太累了。
手機鈴聲響到了第二輪,周為川捏了下岑樾的耳朵,哄小孩子一樣,低聲說“悅悅,該走了。”
當天凌晨,緩步升溫中的北京又下了一場大雪,打破了春天即將到來的假象。
岑樾時差還沒倒過來,將周為川的手表枕在耳邊,聽秒針的滴答聲,熬過寂靜的雪夜、漫長的失眠。
沒睡幾個小時他就醒了,看了眼窗外,老實裹上羽絨服,出門修手表。
之前和周為川在研究院附近散步時,周為川給他指過一家“老兵鐘表店”。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參加過越戰的退伍老兵,一條腿不太方便,除了修表和賣表,還做些五金零件的批發,他有機會便會來照顧下生意。
岑樾大可以把表送到昂貴的專賣店去,離他家也很近,但出門以后,他還是下意識往研究院的方向開了。
北京這么大,如果沒有認識周為川,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走進這個社區、這條窄街,那個改變一切的仲夏夜也只會在他生命中匆匆溜走,變成不重要的切片。
但是周為川偏偏在一步之遙中間出現了。
每每窺探到他世界的一角,岑樾都會置身于一種很特別的平靜之中,即便他們是那么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給過周為川類似的正向感受。他希望是這樣,而不是只有對原有生活的打攪。
手表要等一會兒才能修好,岑樾也沒事做,便留在店里,一邊和老板聊天,一邊等。
這一排門臉房有一定年頭了,旁邊是家老字號糕點,這間屋子則擠著幾家小店,除了“老兵鐘表店”之外,還有理發店和裁縫鋪。
走之前,岑樾路過那家簡陋的理發店,果不其然受到了洗發小哥的熱情邀請。
他頭發是有點長了,但他不可能真在這里剪,除非他一時沖動,要把腦袋推成板寸。
雖然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行。
實習結束了,戀愛進入混沌模式,過去一整個冬天占據生活的兩件事同時叫停。岑樾完成了今天的唯一一件正事修手表,一時竟想不出還能做點什么。
眼下還沒到中午,岑樾回憶了一下之前的自由生活,決定去趟齊蔚的酒吧。
“哇,寶貝你要留vivi之前的同款發型嗎”
莊亦白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一邊比劃著在腦后扎小揪的動作。
“不要叫我寶貝,”岑樾心底憋著股無名火,面無表情道,“莊亦白,你現在腦袋里除了齊蔚還剩什么我看你是個戀愛腦。”
莊亦白自知理虧,癟了癟嘴,問他要喝什么。
岑樾瞪他一眼,心說你都快成老板娘了吧。他拿過酒單看了半天,選了杯“乘客”他給周為川點過的酒。
柑橘調的,口感不花哨,苦度適中,是他想象中,和周為川這個人相對應的啤酒。
酒的名字是“乘客”,王菲的一首歌名,粵語版的花事了更出名一些。
那天他突發奇想,看著一張卡通貼紙,覺得周為川像飛船,自己像他的乘客。
而現在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周為川一段路的乘客。
人生好長啊,愛人那么多。無數個瞬間,他愛上無數個人,像收集癖一樣不停地重復愛和被愛,盡興過后,那些人大都成為洗壞的膠片上,不會被刻意抹去或記起的某某。
周為川是不一樣的嗎
至少現在看來,是的,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