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溫璽潤沒離婚那幾年,兩人各自忙于事業,很少回大院的溫家老宅。
璽潤力求突破演繹瓶頸,一頭扎進劇院,他急于擺脫贅婿稱謂,從籍籍無名的小演員生澀轉碾商圈,想做出一番事業證明給溫家長輩看。
同時還要不斷平衡、自洽,璽潤在脫離了因戲生情的角色濾鏡后,看他時逐漸清醒又陌生的眼神。
偶爾回去老宅,江行會站在抱著洋娃娃的小嘉嘉身后,禮貌叫他賀叔叔。
平淡的態度不算熱絡,但比其他家族看待贅婿的態度,已經算是親切。
時隔多年再見少年,賀哲彥知道,江行已不再是會禮貌叫他賀叔叔的男孩了。
不,其實早在七年前,年僅十歲的江行在溫璽潤和江安和兩個大人前面,提議將他永遠驅出龍安,并在事后強硬地要求他改掉賀嘉的“嘉”字。
在那時,賀哲彥就知道不能把江行當成一個普通的孩子。
包括這幾年他在淮京發展,關鍵時刻的大項目一直有無形的阻力,七年下來公司規模還是不溫不火,他心知肚明江行時刻在敲打他。
這是他應該接受的懲罰,他別無怨言。
“小江。”賀哲彥最后選擇了這個稱呼。
盡管知道自己現在跟溫家沒有任何關系,他在心里依然將江行看作小輩,江少爺這種明顯階級差異的稱呼,他叫不出口。
“要不要去我辦公室坐坐”
賀哲彥不像江行這樣隨身配備助理,他的辦公鑰匙由秘書和自己各保管一把。
這個時段秘書早就下班,這也是他先前只能讓保安將人領到會議室的原因。
“我不是來敘舊的。”
江行拒絕,他并不打算長談。
“跟你也沒什么舊好敘。”少年放下茶盞,抬起冷銳眉眼,“賀哲彥,嘉嘉現在在淮京。”
賀哲彥呼吸驟停,難以抑制地邁了一步,想要上前確認“我今天看到的那個女生”
江行皺眉,隨手拿起茶盞,一潑而下。
一串水跡精準地出現在賀哲彥即將踏下的落腳處,水漬延展,在灰色地毯洇出一團深深郁色。
賀哲彥被迫收回步伐,站在原地。
“如果你看到了,那就是嘉嘉沒錯。”
江行手腕輕輕轉動,收回茶盞。
“我不管你今天在哪看到她,我要你跟這盞茶一樣,在嘉嘉沒有恢復記憶,沒有主動認出你之前,你永遠不能靠近她。”
賀哲彥發熱的頭腦陡然被這盆冷水澆滅。
“還有嗎”他斟酌著,不安地詢問。
如果只是這樣,江行沒必要特地見他。
畢竟他剛剛說的,就是他七年以來一直被嚴格要求遵守的規定。
“嘉嘉今年在溫斯特上學,跟你女兒同一個學校。”
這個消息宛如當頭棒喝,砸得賀哲彥身形微晃,嘉嘉竟真的離他這樣近
“警告你的女兒,讓她安分一點,不要煩到嘉嘉。”少年一直淡漠疏離的語調,此時終于有了明顯的警告意味,“如果七年前同樣的事情再發生,或者但凡她再傷到嘉嘉一絲一毫。”
“江行”牽扯到女兒,賀哲彥情緒猛然發生轉變,“七年前那件事是意外,佳佳沒有推嘉嘉”
“你沒有證據不能這樣亂扣帽子,她是個好孩子,嘉嘉也是好孩子,她們都是好孩子。”他像一位絕佳的好父親,據理力爭地保護自己的女兒。
“錯的是我們這些大人,你有什么沖我來這些年我都認了,但是有一點,你不要對付孩子”
江行冷眼看著這個仿佛被戳中了軟肋,情緒激動的中年男人。
“你不覺得你這樣同時叫嘉嘉的名字,很惡心嗎”
犀利如刃。
中年男聲戛然而止,賀哲彥被這句話噎住,盛顏不復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關于賀佳的名字,他確實有愧,他阻止得太過猶豫。
他一直都太過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