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血淋淋的傷口,也被修復得幾乎看不出來了。
坂口安吾在見安昭的最后一面。
但是,那個閉眼躺在那里的孩子的面貌,卻忽然也讓他開始覺得陌生了。
他的弟弟閉眼睡覺的面孔是柔和的,嘴唇會不自覺地往上彎起來,面孔也是紅潤的。現在躺在那里的孩子,即使已經被盡力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嘴唇卻冰冷地下撇,讓坂口安吾覺得陌生得可怕。
但是,坂口安吾依然摸了摸對方冰涼的手。
“別怕,睡吧。”
他像是在最初將男孩收養的時候一樣哄著對方入睡,最后幫對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皺。
這一次,安昭可以睡很久很久。
因為異能特務科偏向于保密的性質,葬禮在橫濱郊區的公墓低調地進行。天氣仿佛也在為男孩的死去而感到悲傷,陰云下,是細細密密的雨。
人們陸陸續續地來參加葬禮,他們舉著黑色的雨傘,沉默而秩序井然。
儀式采用的是舊式的土葬。
棺材被放在了事先已經挖好的土坑之中,由旁邊的人開始填土。
望著它一點點被掩蓋,坂口安吾的嘴唇忽然開始顫抖起來,他幾乎要上前,阻攔他們將自己的弟弟留在那黑暗而孤獨的地方了。
然而,最終,泥土還是被夯實。
坂口安昭的墓碑上,是他在進入異能特務科的時候,被拍攝的證件照片。年幼的他對著鏡頭露出微笑來。
因為,當時在鏡頭之后,是坂口安吾。
此時,站在照片前的坂口安吾近乎失了全身的力量,半跪在了墓碑前,他的額頭靠在男孩的照片旁,手指按在墓碑冰涼的紋路上。
他的父母,坂口夫婦在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訂了機票從法國飛了回來。現在正站在他的身后,以同樣的悲傷,望著照片上微笑著的孩子。
安昭從來沒有讓他們費過心,每周的視頻通話里,都向來報喜不報憂。即使后來像安吾一樣,以那樣小的年紀進入了特殊的秘密機構工作,每天依舊很開朗的模樣。
坂口夫人的眼睛發紅,她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坂口安吾是陪在安昭身邊最長的人,所以,他是才是承受更多的那一個。
此刻,青年的肩膀在輕輕地顫抖,他不想回過頭,顯然是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悲切的模樣。
“他年紀這么小,就去工作了。現在,也可以好好休息。”坂口先生將手搭在自己兒子的肩膀上,說道。
坂口安吾輕輕點頭。
他將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墓碑之前。那是在白霧降臨之前,他承諾要在下班之前給男孩買的、隔壁街的甜品。只是,雖然蛋糕是在今天剛剛買的,但是那時候的新品已經沒有了,只有現在最新推出的另外一種口味。
就像是暗示著,他總是堪堪遲到的那一步。
坂口安吾垂下頭,就仿佛不堪肩上的重負一樣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直起腰來,最后地撫摸了一下那張照片。相處的時候總是覺得以后的時光還有很多,所以從沒有想過要留下太多紀念,然而,直到失去之后,反復挑選才發現,自己能夠找出的、屬于男孩的影像寥寥無幾。
安昭就像是一個輕柔的、夢一樣的童話,短暫地降臨到了他的身邊,在快長大的時候,就又離開了他。
之后,便是其他到場的人挨個吊唁。
坂口安昭的社交圈很簡單,來的人不多,卻有許多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
首先走上前的人,便是其他人都沒有想到過的人。
年輕的殺人偵探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穿著自己日常的裝束,而是換上了黑色的正裝和帽子,他的表情像一直以來一樣銳利而冷淡。
綾辻行人走上前,將自己手里的紙盒和花束放在墓碑旁,挨著其他東西的位置。
“每次你偷偷去找我,想吃的糖都放在這里了。這下,所有的口味你可以吃個夠了。”他垂著眼睛,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