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書案。那里堆積著大量總督府的公文,在這些公文中,毛海峰找到了他此行的答案胡宗憲寫給朝廷的奏疏,力保王直,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
朱翊鈞驚訝道“他信了”
馮保說道“當然,公文中還有別的內容,比如堅持以武力解決問題的俞大猷,堅稱決不能姑息王直,必將倭寇趕盡殺絕。”
朱翊鈞恍然大悟,有了這些反對的聲音,胡宗憲的那封奏疏才顯得可信度更高。
這才是胡宗憲真正的目的,他要讓毛海峰自己發現他想要的答案,然后回去向王直匯報。
而胡宗憲和徐渭,什么也不必做,他們只要等著王直自覺上岸就可以了。
“事情如同計劃的那樣,王直決定上岸,但他還有最后一個條件他需要一個人上岸做人質。”
“胡宗憲派出了自己的親信夏正。”
“啊”故事聽到這里,朱翊鈞伸了個懶腰,又松了口氣,“王直上岸啦,大事可成”
馮保卻不置可否“故事剩一個解圍,殿下還要往下聽嗎”
朱翊鈞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聽呀,聽完我就睡覺了。”
這時候,剛才被他踢到角落里的布老虎又被他勾了回來,抱在懷里,還拿臉蹭了蹭。
見他這么放松又歡喜,馮保有些不想往下講了。但小家伙堅持要聽,他便有始有終,將這個抗倭的故事接著講下去。
“雙方你來我往,交手多年,王直最終上岸,與胡宗憲見面。胡宗憲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他想來就來,想走隨時可以走。”
好不容易騙上了岸,胡宗憲卻沒有采取下一步措施。折痕不尋常,按照朱翊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他一定會問一句為什么。
可是聽了那么多的故事,五歲的小家伙也成長了。他明白了實力的差距,讓胡宗憲不敢輕舉妄動。
這不是徐海,趕盡殺絕對他沒用,甚至還會適得其反。
“王直等待著朝廷的最后決定,在舟山也沒什么可玩的,胡宗憲便勸他前往杭州。”
朱翊鈞笑道“讓他去看看西湖歌舞嗎”
馮保嘆一口氣“殿下猜對了。”
“王直來到杭州西湖游玩,卻被時任杭州巡按王本固誘捕,將他關進了牢房,并很快上疏朝廷。”
朱翊鈞正在擺弄他的布老虎,聽到這里,手上的動作一頓“胡宗憲沒告訴他,王直不能殺嗎”
“說了。但殿下想一想,王直是什么人,抓了他又是何等功勞。”
朱翊鈞臉上的歡喜煙消云散“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王直,他有很多手下,那些手下本來就是倭寇。后來跟了他的船隊,聽他差遣。”
他開始回想剛才聽到的故事,一點一點思考其中的因果關系“如果王直死了,這些人就會回到海上,繼續當倭寇。”
“所以,胡宗憲才說,王直不能死。”
馮保說“至少現在不能死。”
連一個孩子都能想通的道理,一個朝廷官員,杭州巡按卻不懂。
或許,不是不懂,而是這么大一個功勞擺在眼前,沿海各地的安寧,老百姓的死活早就拋到了腦后。
“真笨啊”朱翊鈞氣壞了,“胡宗憲呢,趕緊讓他放人呀。”
馮保問道“殿下知道杭州巡按是什么官職嗎”
朱翊鈞搖頭“不知道。”
馮保說道“巡按只是七品,他的職責是監察當地官員,隨時上報朝廷。”
“王本固非但沒有放了王直,反倒上疏朝廷,彈劾胡宗憲。說他如此袒護王直這個倭寇,
他們又是同鄉,說不定早就暗中勾結,收受賄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