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對徐渭說道“我家老爺對你已經夠寬容了,整個京城,你上哪兒找這么的主人”
徐渭悠閑的靠坐在榻上,手里拈一只茶杯,那架勢跟拿酒杯似的“京師沒有,不一定別處沒有。”
“他聘你來當幕僚,不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華,給你一展才華的機會,你是如何報答他的”
徐渭愜意的喝了口茶,對管家的話充耳不聞。
管家被他氣得夠嗆,指著他的手都在抖“你你我跟你說,老爺現在很生氣”
李春芳確實很生氣,年過完了,明日起朝廷各衙門就要恢復上值。
每年過完年,嘉靖都要他們交一篇青詞,李春芳自己不是不能寫,但他在仕途還想更進一步,自然希望能在這篇青詞上給嘉靖耳目一新的感覺。
但是徐渭這個非主流大才子顯然是塊滾刀肉,煮不爛,切不透。李春芳從初一說跟他耗到了十五,磨破嘴皮子,他就一句話“寫不了。”
就算是尊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李春芳是二品尚書。
“寫不出就接著寫,啥時候能寫出來,啥時候讓你出去。”
雖然徐渭在這院子里呆膩了,幾日不喝酒,不見好友,他的確心癢難耐。但和逼他寫那些拍馬屁的文章比起來,倒也不算什么。
但緊接著,管家又吩咐旁邊的下人“從今日起,一日只送一次餐食。好酒好菜給先生備著,先生做好文章,隨時可享用。”
飯都不給吃飽,這就有些過分了。
管家又看向另外兩名仆人“你們就守在這里,徐先生有靈感,你們就陪著他找靈感。”
只聽“哐當”一聲,徐渭手中的瓷杯落了地,摔成了碎片。
他站起來,衣冠不整,前襟敞開著,露出一片胸膛。
他走到管家跟前,眼中滿是憤怒“我不做了。”
管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老爺請先生做幕僚,預先支付了六十兩聘銀,這是一年的俸錢。按照約定,你應當做滿一年。”
徐渭卻說“等我回浙江變賣家產,把影子還給你們就是。”
管家說“山高路遠,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去不回。”
“你”
徐渭確實收了人家的銀子,現在身無分文,還不出來,也不占理,半晌說不出話來。
管家又說“我家老爺并不缺這六十兩銀子。請徐先生來,這幾個月一直以禮相待。而先生你,卻是拿了銀子卻不辦事。”
徐渭站在那里,十分難看。他知道管家說得對,這不是銀子的問題,他惹怒了李春芳。
憑李春芳在朝中的威望,就算他回到紹興老家,想要找他麻煩也并非難事。
“我替他還”
門外忽然傳來個稚嫩的童音,屋子里的人同時轉過頭去,徐渭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管家一見朱翊鈞卻感覺腦袋疼。
門外滾進來一顆小團子,頗有氣勢的攔在管家身前“他欠你的錢,我替他還。”
一屋子人見到他,全都跪了下來“殿下。”
朱翊鈞看著眾人“你們都起來吧。”
他抿著唇思索片刻,不知道六十兩銀子究竟是多少。他本來想說“我大伴有錢,讓他還給你們”,又想起剛才聽到徐渭說要變賣家產,應該不是小數目,興許大伴也還不上。
小家伙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胸前掛的東西,扯下來,拋給管家“這個有六十兩銀子嗎”
管家手忙腳亂的接住,定睛一看,一枚赤金累絲流云百福長命鎖,這一看就不是凡品。
別說六十兩銀子,他們幾人的命加起來,都換不來這東西。
這長命鎖好似一塊燙手山芋,管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恭恭敬敬的捧著,舉過頭頂“殿下,這不行,這不行啊”
“不行啊”朱翊鈞又去摸腰間的平安扣,“加上這個夠了嗎”
“不不”管家嚇得說都不會話了。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