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睡著了,朱翊鈞才抽出手,太監們跪在地上,無聲的收拾一地狼藉。
朱翊鈞走到外間,角落里站著不少太監,但大殿仍是讓他有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海瑞那封奏疏還丟在地上,朱翊鈞撿起來,就地坐在臺階上,又翻開看了起來。
朱翊鈞雖然長在深宮,但他時常呆在嘉靖身邊,嘉靖處理朝政也從未讓他回避,許多事情,他也看過聽過。
即便如此,對于天下局勢,仍然沒有具象的了解,看到海瑞這封治安疏依舊覺得震撼。
海瑞對嘉靖的職責,確實,絕大部分都有道理,但也不盡然。
至少朱翊鈞覺得aaadquo不理朝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一條就還挺冤枉的。
雖說嘉靖不上朝,白天修仙,但人家處理奏章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尤其在玉熙宮的時候,朱翊鈞偶爾留宿嘉靖的寢宮,深夜醒來,嘉靖要么批閱奏章,要么召見內閣和司禮監。
還有什么夫妻之情,朱翊鈞雖然不懂,但也覺得,這不是身為臣子該管的事。
除了那句“嘉靖者,言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這篇奏疏中還有一句看得嘉靖火冒三丈的話“蓋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罵得實在太狠了,別說嘉靖,換了哪個皇帝嘴上不說,心里都想把海瑞千刀萬剮。
罵歸罵,接下來,近一半的篇幅,除了指責嘉靖這些年來犯下的錯,也從各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見,希望嘉靖能夠做到節省和振作,九卿、百官各司其職。
“君道不正,臣職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一反情易向之間,而天下之治與不治,民物之安與不安,于焉決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說得挺好,但海瑞還是越界了,干了他工作職責之外的事情。
所謂“言諫”“駁正”這些都是言官,即御史、給事中的工作范疇,怎么也輪不到他這個戶部主事來說這些。
朱翊鈞合上奏疏,放回到御案上。剛轉過身來,就看到皇貴妃從外面進來了。
小家伙走過去,仰起頭說道“皇爺爺睡著了。”
皇貴妃捧著他的臉,心疼的說道“出了這么大的事,只有你一個孩子陪在陛下身邊,真是難為你了。”
朱翊鈞搖了搖頭
,皇貴妃又說道“這里由我看著,你快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來人,送殿下回寢殿。”
馮保和陳炬就在殿外候著,聽到皇貴妃的聲音,連忙進來。
馮保牽著朱翊鈞的手,帶著他離開正殿。
臨走前,朱翊鈞還特意看了一眼,陸繹和劉守有都不在,想來,應該是去抓那個海瑞去了吧。
海瑞,一個戶部主事,六品官。朱翊鈞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六品官還是當年太液池畔初遇張居正。
在御前,六品官還真是個稀罕物。
別說朱翊鈞,連嘉靖也不知道戶部竟然還有這號人物。他什么出身,哪年的進士
連嘉靖也不清楚這個海瑞的來歷,還得內閣來告訴他。
海瑞,生于正德八年,直到二十八歲才考入縣學,三十五歲,也就是嘉靖二十九年才考中舉人。后來于嘉靖三十年、三十三年連續兩次會試落榜之后。
朱翊鈞聽過、見過許多神童,不那么神,甚至不那么聰明,還能在他皇爺爺跟前,以這種另辟蹊徑的方式露臉的,海瑞算是第一個。
屢試不中,海瑞決定不考了,去吏部報道等著做官。
舉人當官不看成績,看臉,海瑞學習不怎么樣,但大抵是長得還不錯,沒多久就當官了福建延平府南平縣當教諭。
朱翊鈞不知道教諭是個什么官,反正肯定不是大官。
嘉靖三十七年,海瑞被任命為淳安知縣。
嘉靖四十一年,海瑞調任興國縣知縣。
嘉靖四十三年,海瑞被選拔為戶部云南司主事,赴京師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