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乾清宮,朱翊鈞又想到了皇爺爺,坐起來就要哭。剛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是張居正和馮保。
張居正說“馮大伴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找人彈劾他。”
“”
馮保也不知道一個御用監的倉庫管理員有什么可彈劾的。但他也清楚,倉庫管理員是暫時的,裕王登基之后,陳洪就會馬上調回他原先的工作崗位。
“大伴,張先生,”朱翊鈞站在里間門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著他倆,“你們在聊什么”
“殿下。”
他又沒穿鞋子,赤著腳站在地磚上。張居正三兩步將人抱起來,放在炕上,馮保去給他拿衣服。
朱翊鈞把窗戶推開一條縫,凜冽的寒風灌進來,小家伙半瞇著眼往外張望“雪停了。”
張居正關上窗戶“仔細著涼。”
馮保拿來衣服鞋子給他穿上,朱翊鈞一閃身就跑到了門口“我要去找爹爹。”
裕王是個老實人,雖然他和他那個爹父子情約等于沒有,但畢竟從人家那里繼承了皇位,受的教育也是以孝治天下,寒冬臘月,守靈守得盡職盡責。
朱翊鈞來到靈堂,跪在裕王旁邊的蒲團上。
“鈞兒”裕王看到他,瞌睡都醒了一半“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朱翊鈞搖搖頭“我想陪著皇爺爺。”
裕王抬手,輕撫兒子的后腦“好孩子。”
朱翊鈞忽然想起個事情,在懷里摸索一陣,摸出個信封,遞給裕王“皇爺爺讓我交給你。”
裕王拆了信,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讀起來。他爹知道他沒有強硬的手腕,統御群臣。于是,最后這幾年,雷厲風行的處理了嚴嵩,組建起包括他的老師高拱在內的,全新的內閣班底。
嘉靖還提到了裕王的另一位老師陳以勤,囑咐他登基之后,讓此人和張居正一起入閣。
信中,他又零零碎碎的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不難看出,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嘉靖的狀態已經非常糟糕
,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說完了國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信的最后,嘉靖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向兒子交代。
他要求裕王在即位之后就立朱翊鈞為皇太子,可以不急著出閣,但一定要為他請最好的老師教他讀書。
無論裕王將來有多少寵妃,孕育多少子嗣,都不能動搖皇太子的地位,這是老祖宗的規矩,也是國本。
裕王看完信,眼淚不自覺掉落下來,前半部分覺得父皇對自己尚且有幾份情誼,看到最后,又覺得父皇還是更愛孫兒。
裕王又側頭看一眼兒子,朱翊鈞一動不動跪在他的身旁,本來是白白嫩嫩的小團子,因為這兩日哭得太多,小臉被寒風一吹,皴裂出細小的口子,耳朵也凍得紅通通的。
這可把裕王心疼壞了,摟著兒子,親吻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好孩子,以后爹爹陪著你。”
五日之后,裕王朱載垕,于皇極殿舉行登基大典。之所以這么著急,是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
過年不是重點,重點是趕在過年之前公布年號,是為隆慶。
隆慶登基之后,奉先帝遺詔“存者召用,歿者恤錄,見監者即先釋放復職”。
嘉靖皇帝朱厚熜,廟號“世宗”,謚號“欽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廣武洪仁大孝肅皇帝”,葬于永陵。
同時,隆慶也追尊生母榮淑康妃杜氏為孝恪皇后,并遷葬永陵。
國喪之后,朱翊鈞還想著要回到西苑萬壽宮,隆慶擔心他睹物思人,不讓他再去西苑,只叫太監將他用慣的物品都拿過來。
朱翊鈞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稱呼隆慶爹爹,旁邊一個叫李芳的太監糾正他“殿下現在應該稱呼父皇才是。”
朱翊鈞看著一身龍袍的隆慶,沒有說話。隆慶摸摸他的頭,笑道“沒關系,這兒不是朝堂,鈞兒想怎么稱呼都行,慢慢來。”
他對兒子沒這么多要求,只希望他能從失去皇爺爺的悲傷中盡快走出來,像以前一樣快樂。
不久之后,裕王妃李氏冊封皇后,入住中宮。
皇后多次向圣上請求希望將朱翊鈞接到身邊,由自己這個母親照顧。
但隆慶不允,他將兒子留在乾清宮內,與自己同吃同住。
好在乾清宮和坤寧宮之間也就隔了個交泰殿,只要朱翊鈞愿意,他隨時都能去找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