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
上一刻朱翊鈞嘴里還吃著果餅,下一刻就大喝一聲,別說太監,他爹都被他嚇了一跳,但很快不動聲色。
朱翊鈞說“這個果餅攤,就在東長安大街的勾闌胡同。”
隆慶笑著接口道“只需五錢銀子,就能買一大盒,夠把裕王府的宮女、太監和侍衛都分個遍。”
他又看著朱翊鈞“你說是吧,太子。”
那是朱翊鈞貪玩,為了找個借口出門,就把王府里的果餅全都分給了下人。
“哎呀,父皇”朱翊鈞皺眉開著他爹,“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隆慶寵溺的看著兒子,滿心滿眼都是他,倒也不計較太監花五十兩買了一堆點心這么離譜的事。
那太監看皇上并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本打算趕緊告退,糊弄過去。
但朱翊鈞可沒這么好糊弄,五錢銀子和五十兩,憑他這聰明的小腦瓜一算,足足相差了一百六十倍。
“五錢銀子一盒,你竟然花了五十兩銀子”
太監的目光落到旁邊一堆高點上,雖然沒說話,但那意思是還想掙扎一下,表明自己還買了別的。
朱翊鈞卻挨個指著那些盒子說道“這個四錢銀子,這個也是五錢,這個貴一點,要八錢銀子一盒。”
他的記性太好了,小時候去過幾次果餅攤,就把人家售賣點心的價格全都記住了。
太監在心里已經后悔了,上一任皇上只管花錢,銀子對他來說只是個數字,何曾在意過區區幾十輛,誰能想到,當今皇上曾經最大的樂趣就是帶著太子上街買果餅。
太監靈機一動,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解釋“奴婢奴婢也是被那賣果餅的所騙,他見奴婢是宮里的人,才漫天要價。”
他把鍋甩給了賣果餅的,并且理直氣壯“大膽刁民,此乃欺君”
說著他還俯下身,給皇上和太子磕頭認罪“奴婢第一次買,沒有弄清真實價格,被刁民蒙蔽,罪該萬死,還請陛下饒命”
隆慶只當這是一件小事,笑笑便罷了,無論誰說了謊,他根本就不在乎。
朱翊鈞說“你的意思是,劉大實他爹撒謊咯,那我就讓陸繹去把他帶進宮來,和你當面對峙。”
太監沒想到,皇上倒是好說話,皇太子卻如此較真兒,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只得不停地磕頭求饒“奴婢知錯,奴婢知錯,請殿下恕罪。”
朱翊鈞堅持要罰這個太監,隆慶也就改變了主意。按照他兒子的主意,先把此人拖出去廷杖十下,又傳口諭各監衙門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以前的既往不咎,日后再犯就廷杖二十,以此類推。
于是,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朝野上下,就算外派南京的太監都知道,年僅九歲的皇太子不好惹。
過年期間,朱翊鈞實在呆的無聊,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帶著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雪。日子過得飛快,眼看要到元宵了。
這一日,朱翊鈞盯著院子里自己前兩天堆的雪人發呆,忽然喊道“大伴”
聽到他的呼喊,馮保從外間進來“殿下怎么了”
朱翊鈞突發奇想“我想給弟弟妹妹們做宮燈。”
他是個行動派,這么想著,馬上就開始準備。太監們很快去給他找來了材料。
宮中每年都要制作成千上萬盞宮燈,都是些半成品,形狀都大同小異,只把燈罩上的圖樣換一換,送去各宮。
朱翊鈞覺得千篇一律的宮燈沒意思,要做就做特別的。今年是隆慶二年,正好是戊辰龍年。他對馮保說“我想把宮燈做成龍的形狀。”
“好,就按殿下說的做。”
太監們都過來幫忙,陳炬幫著朱翊鈞畫燈罩,馮保跟他一起,畫設計圖,太監們找來篾條,按照他的要求,扎成龍的圖案。
他要陳炬畫的,也不是胸前那種威風凜凜,向上升騰的團龍,而是一種大眼大腦袋,圓潤的龍的形象。這是馮保和陳炬按照他的要求所畫。看起來非但沒有龍的威嚴和神秘,反而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