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張居正說得過于簡略了,朱翊鈞還有許多地方沒聽明白,“土地發生巨大變化,是什么變化呀,我怎么不知道”
張居正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殿下怎么會知道”
“我我”朱翊鈞欲言又止,“我沒有在祖宗實錄和奏章上見過呀。”
張居正溫柔的笑道“你見過的。”
“嗯”朱翊鈞仔細想了想,“沒見過。”
張居正說道“我所說的土地變化,不是土地本身的變化,而是土地性質的變化。”
“難怪”難怪,土地發生變化,他這個專門掌管土地的小神仙怎么會感覺不到呢。他又問道,“那什么叫土地性質的變化。”
張居正耐心的給他解釋“在明興之初,全國以每戶自耕農小土地為主,隨著時間變遷,地主豪強,勾結官府,強占土地,使得田地兼并日趨嚴重,不擇手段逃避賦稅,動搖稅基,導致國庫賦稅驟減。相比洪武、永樂時期,嘉靖朝的稅銀不足半數。”
“再加上貪官污吏橫行,朝廷官員繁冗,龐大的宗室、巨額軍費,國庫每年都是入不敷出。”
“另一方面,各地在朝廷正稅之外,又巧立名目增加各類苛捐雜稅,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近些年來,隨著江南地區手工業和沿海地區商業發展,土地對百姓的束縛越來越弱。”
“以前,朝廷征稅以實物為主,征收、運輸、儲存皆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財力,損耗嚴重。”
通過張居正的詳細講解,朱翊鈞明白了。這種田賦加上徭役的納稅方式,在兩百年前以每戶為單位,自耕農小土地的制度下是很合適的,每年增收兩稅,以實物為主,種麥子上繳麥子,種水稻上繳水稻,種蘋果就上繳蘋果。
但這樣的模式極不穩定,因為隨著時代發展,土地也在逐漸資本化,朝著地主豪強聚集。這些人通過各種手段偷稅漏稅,以至于普通農戶被各種壓榨,賦稅連年增加,朝廷的稅收卻在逐漸減少,都被中間商賺了差價。
朱翊鈞又想到“這些,先生在論時政疏中也提到過,原來先生二十年前就想過推行新政。”
張居正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政治抱負,遠不止于此。
朱翊鈞又說道“那一條鞭法是什么呢”
“其一,合并賦役,將田賦和各種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同時將部分丁役負擔攤入田畝。過去按戶、丁出辦徭役,改為據丁數和田糧攤派。”
“其二,賦役負擔除朝廷需要征收米麥以外的,一律折收銀兩。農民及各種負擔力役戶可用銀兩代役,力役由官府雇人承應。”
“賦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辦理,廢除原來通過糧長、里長辦理征解賦役的民收民解制,改為“官收官解”制。”
“”
朱翊鈞仰起頭,沖著張居正笑了笑“我好想聽明白了,但是又好像沒有。”
張居正包容的笑笑“
沒關系,這對你來說,卻有些陌生。”
“簡而言之,除去一些特殊情況,將徭役合并到田賦中,由官吏直接收解,以銀兩代替實物。”
aa“農民擺脫各種繁復的苛捐雜稅,朝廷不必經他人之手征收賦稅,避免各級官吏動手腳,中飽私囊,免去運輸、儲存之不便,減少不必要的損耗。aa“
“如此化繁為簡,既減少了百姓的負擔,又增加了朝廷稅收,于國于民,皆有裨益。”
朱翊鈞說“這很難吧。于國于民,皆有裨益。但那些從中牟利的貪官、積累了大量土地的地主,便不能作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