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問題來了,他這未卜先知的本事究竟是哪里來的
難不成,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個幾百年后的明史愛好者,一不留神穿成了首輔
但很快,馮保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相處了十幾年,思維方式,語言習慣都有跡可循,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并沒有。
他想,以他和張居正現在這關系,不如就直接問吧,轉念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恐怕非但問不出什么,反而還會暴露自己。
馮保左思右想,決定先不糾結這個問題。不管這位元輔先生究竟打哪兒來的,目前看來,至少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很快,在朱翊鈞臨朝的日子,就有官員在朝堂上議論考成法。
不出意外地,除了張居正的門生,科道官集體反對,其他文武官員也是反對者占絕大多數。
無論他們有多少私心,嘴上都是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違反祖制。
這句話朱翊鈞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多少遍,開海禁的時候,反對派就拿祖制說事,在江南清丈土地、推行新政,還是違反祖制,隆慶和議、俺答封貢都是違反祖制。
兩百年過去了,祖制好像變成了壓在大明王朝頭上的一座大山,只要搬出來,就能將任何改革摧毀在萌芽階段。
其實,這些大臣們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明。
明朝這些官員,真正從貧苦人家高中當官的極少,其實家境都不錯,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士紳望族,要不就是王崇古、張四維這樣,家里經商的。
他們當官就是為了進一步鞏固自己家族的財富和地位,至于老百姓苦不苦,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
就算是貧苦人家考出來的官員,他們十年寒窗跨越階級,想的也是盡量累積財富和官爵,讓自己的子孫不再受苦。
大明官員的俸祿本來就低,沒有人會吃力不討好,去管不相干的人的死活,更不要提王朝基業。
大家只想謀個肥差,利用職務之便拼命斂財。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朱翊鈞這皇帝當了不到半年,已經很能體會祖宗們的不易。
有時候也并非皇帝想擺爛,實在是這些文官心眼太多,勢力太強,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們。
朱翊鈞聽著這些老頭兒你來我往的爭論,個個心懷不軌,又慷慨激昂,還把別人當傻子,以為看不出來。
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張居正,他面色肅穆,眼神堅毅,無論聽到多么激烈的反對意見,都不會讓他的神色露出半分破綻。
眾人吵完了,這才看向朱翊鈞。有人站出來,跪在大殿中央,是戶科給事中余懋學,痛心疾首的說道“陛下,太祖高皇帝在立國之初,就曾告誡后世子孫,必恪守祖制,臣下有敢奏請更
改者,要治以變亂祖制罪。”
其實,張居正已經料到這些人會逼著朱翊鈞給個態度,也提前給他想好了說辭,讓他推給內閣便是。
但朱翊鈞聽他們左一句祖制,又一句祖制,還把太祖高皇帝也搬出來了,實在忍不了,拿起一本奏折,隨手一拋,那奏折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余懋學跟前,把他嚇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