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不是沒想法。
“那您這樣式沒選好啊,您得雕點小孩看見挪不開眼的東西。”
許大爺的一根煙,巴拉到煙嘴,也沒舍得扔,詫異道“還有種玩藝兒”
“回頭您試試,雕幾把匣子槍步槍啥的,拿過來擺,不好賣您找我。”
許大爺渾黃老眼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嘆息道“這也算個玩藝兒”
“大爺,咱得務實啊,沒說雕這些個,就不是手藝人,就要丟了手藝,咱總要吃飽飯吧。”
這便是思想觀念的沖突。
李建昆頂欽佩這些老手藝人,但并不認同,餓著肚子搞創作才叫匠氣。
許大爺巴拉完最后一口煙,耷拉著頭,不搭話。
李建昆暗嘆口氣,掰不過來了還。
“那這樣大爺,我再跟您說個東西”
耳邊嘀咕一陣,許大爺聽完,嚇一大跳。
“這能雕”
“有啥不能的。您老別想岔了,這叫歌功頌德不行你雕菩薩觀音啥的,也有搞頭,您看看哪個更靠譜。”
聽到“菩薩”二字,許大爺猛打個寒顫。
早年他在這事上吃過大虧
“我想想,我想想”
行吧,話已至此,再掰不過來,只能說沒那命。
這時,鴿子市里一陣騷動,人流一窩蜂往這邊涌。
金三爺來了
人到跟前,雙方誰也沒先開口。
李建昆從解放包里取出畫框,遞上去。
金三雙手接過,低頭,搭眼。
倏然,兩道精芒,自眸子里迸射而出
握相框的手,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此時相框里的照片,早已“面目全非”,跟他那張泛黃的、殘毀的老照片,天壤之別。
一切都是那么新,彩色明艷。
百老匯的看客們,有了各色分明的打扮,且有了臉
那一張張臉上,近看雖只是一抹油彩,卻詭異地凸顯出不同神態。
有驚愕、傾慕、癡迷,乃至色相
他下意識抻長手,將相框拿遠些,驚奇地發現,連西方貴婦頭上的銀飾,都一目了然,似在反射著燈光。
活了
這群看客活了
皆為這場表演而傾倒。
舞臺上,那身鳳冠霞帔,色彩是如此鮮亮,作為一個老票友,金三僅一眼就認定,這正是貴妃醉酒的戲服
他瞅了又瞅,從配色上,竟找不出一絲差池。
更讓他動容的是。
細到一縷微不可查的流蘇,如果不遠觀,甚至無法察覺,竟也有了不同著色。
這抹身段
嬌柔、絕美,傾城絕代
那股神韻在色彩的加持下,嘭一下,撲面而來。
仿佛眼前真有一位貴妃在醉酒起舞,水袖翩然。
再看臉。
金三腦中轟鳴一聲。
居然纖毫畢現
黛眉、緋頰、朱唇、淚眼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抹羞怒交加,萬端愁緒無以排遣的巧態,也躍然而出。
金三頓覺傷感與憐惜。
如此美人,候君而不至,不得已借酒消愁。
該死的李隆基
端詳完整張照片后,金三早已激動忘我,正欲放下,忽一怔,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
梅先生呢
天哪剛才在欣賞照片時,他竟完全忽略了梅先生。
舞臺上,只有那位貴妃。
他特氣惱,雖然畫得極好,但怎敢把我的梅先生畫沒
但轉瞬,眼里又噙滿淚水。
是了,怎該有梅先生呢
梅先生既演的是貴妃,以先生之神姿仙韻,那便只有貴妃
“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裝誰像誰,誰裝誰,誰就像誰。”
先生最喜歡的一幅對聯。
饒是先生在天之靈若有知,一位畫師,在已模糊不清的照片上,還能還原他的韻,知他所求。
想必也會含笑九泉吧。
絕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