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藝老巷。
二八大杠攆著黃土地前行,不時咯嘣咯嘣,蹦飛一些石子。
李建昆推車,后座上碼著倆包裹,王山河搭手扶著,挺不情愿地挪腳。
要按他的意思,五道口這么多民宅,隨便擱哪個大雜院里租間房得了,他有錢。
特富
賣書不是賣掉四百多本么,統一售價,童叟無欺,一律十元。
除掉每本成本五塊,塞給建昆,他還落下兩千多。
自認狗大戶一個。
偏偏建昆不放心,掰扯不過他。最怕處理這種夾生關系,不自在。
“爺,來了來了”
許家的土墻小院里,許桃翹首以盼。
昨兒爺爺回來,已經把拜師的事跟她說過,人都沒照面,直接就成了。
建昆哥哥真好
哦不,得改口。
許大爺聞聲,跨過門檻走出來,算盤打好了,接下來一個月,不出攤,擱家待著。
之前攢的錢夠用,也值當
許大爺樂呵呵對孫女遞一眼色,許桃會意,蹦蹦跳跳迎出去,“師傅”
嚇李建昆一跳。
這稱呼既陌生,聽著又有點得勁,兩輩子沒收過女徒弟。
“誒”
“師傅我幫您拿,這位就是您朋友吧,哥哥,您好您好。”
我去
小王邁不動的腳,忽靈動起來,說是有個小姑娘,以為真小呢,也沒說長成這樣啊。
許桃屬于典型的北方姑娘,身材高挑,人如其名,長著一對桃花眼,性格大方。
要知道當初之所以輟學,主要是上學放學的路上,時常遭二流子吹口哨,許大爺不放心。
自有幾分俊俏。
“你也好你也好,不用了妹妹,我拿就行,很重的。”
小王尋思,呦嗬這地方住得呀。
李建昆推車進院,給雙方互作介紹,完了進屋喝茶,把許桃喚到跟前。
“師傅,我先給您敬茶磕頭吧”
許桃眨巴眨巴眼請示,她爺教的,木匠行道的規矩,但擱哪個行道應該都適用。
“害,咱不興這個,心意到就行。”
李建昆笑著擺擺手,許大爺想說點啥,也被他打斷,道“小桃啊,手工著色這玩藝呢,上手不難,但要做到技藝精湛,卻不容易。
“老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只能說帶你入行,后面能到什么程度,還得靠你自己努力。”
“嗯嗯,師傅,我懂”
既為人師,不能白受這份名頭和尊敬。
李建昆有備而來,遂從解放包里,取出一盒顏料,一包棉簽,一張折疊的白紙,一只軟皮小本。
顏料和棉簽,是在五道口商場買的,其他兩樣沒費功夫,從宿舍直接薅來。
之前三劍客不是學過嗎,給他們弄的,現在用不著,一是學會了,二是往后也沒活干。
除非能豁出臉,自己去接訂單。
“你首先要做的,無非就兩件事,一是熟悉顏料,包括怎么把它們融合成常見色彩。”
李建昆攤開白紙,上面色彩繽紛,各種常用混合色有序排列,比如軍裝綠,這個必須調配,旁邊有文字說明。
“另外,熟記這上面的內容。”
李建昆舉起軟皮小本本。
里面內容是他親筆所書,洋洋灑灑大幾千字,關于色彩的明暗處理,脫胎于攝像技術中的陰影捕捉。
許桃彎腰,恭敬接過,如獲至寶。
“你先研究著,有什么不懂的,記下來,下回我過來告訴你,后面我再拿摞照片你,練就完了。”
“謝謝師傅”
許大爺在一旁笑歪嘴,了卻一樁心頭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