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民老巷,包家。
林敬民回來時,正值包家的午飯末梢,包老爺子和包圓圓已經吃罷,老太太瞥見他后,麻利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飯。
“啪”
接著一筷子敲在外孫手上。
“別吃了,一點飯都涼了”
說罷,權當沒看見林敬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碗筷,進去廚房洗刷刷。
林敬民心頭愈發悲涼,這是連口剩飯都不愿給他吃了。
“就這點能耐我以為長出多大骨氣呢,還沒撐過三天。”包老爺子一邊剔牙,余光掃過來。
林敬民充耳不聞,早已習慣,搭眼望向妻子,后者背對他而坐,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
他心里僅存的一點對于愛情的幻想,化為泡影。
但凡這個女人罵他一頓,打他一頓,他心里都會好受些。
丈夫消失快三天,漠不關心,大抵能證明這段愛情徹底死去。林敬民是故意的。
如今,他已得到答案。
那么好,這將決定接下來他如何對待她。
“爸,你吃飯了嗎”
林寬湊過來,扯住林敬民的衣角,昂著頭問。
林敬民雙眼泛紅,揚起笑臉,揉了揉他的小腦瓜,“爸吃過了,小寬真乖。”
“真的”
“真的,爸吃的肉餡燒麥呢,喝的蛋花湯。”
“噗”包老爺子笑噴了。
林敬民臉色如常,注意力全在兒子身上。
“爸你騙人。”林寬小聲道,“你沒錢。”
“爸有,有好多。”
包老爺子聽不下去了,呵斥道“有你這么當爸的嗎,騙起孩子來沒個度,好歹也是我的大外孫,你別教壞他”
林敬民仍然沒理會。
包老爺子蹙起眉頭,察覺到不對,過去他教訓林敬民時,雖然也是一聲不吭,但向來蔫頭耷腦的,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嘴邊還掛著笑容。
“你現在連臉都不要了是吧”
“閉嘴”
嚯
包老爺子大為驚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臭小子翻天了,敢叫他閉嘴。
包圓圓總算有所動作,機械式扭過頭,錯愕打量著丈夫,眼神很快定格在他手中沉甸甸的黑布兜上
她父親慵懶靠在椅背上,中間有飯桌遮擋,只怕沒看見。
“爸,這里頭裝的啥呀”林寬伸手摸了摸。
“爸不是答應過你嗎,要給你買好吃的,這些嗯”林敬民話說到一半時,突然一聲悶哼。
只見老太太不知何時從廚房沖去,手持一把大鍋勺,猛一勺敲在他后背上。
可憐他瘦得皮包骨頭,由于想彎腰給兒子打開布兜,背脊弓起,凸起的脊梁骨正中一勺,痛得硬是打了個擺子,額頭冷汗滲出。
老太太嘴上還不饒人,“你個天殺的白眼狼,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現在想造反是吧”
林敬民向來對他們百依百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突然忤逆起來,兩口子實在難以接受。
“包圓圓,記住,這是最后一次。”
“你說什么”
包圓圓怔怔望著丈夫,仿佛第一天認識他。
林敬民沒再言語,扯了扯憤憤望向自己身后的兒子,拉回他的視線,笑道“小寬,你看”
黑布兜被扯開
“哇果丹皮”
“大麻花”
“冰糖葫蘆”
“彩條糖”
“大白兔”
“橘子罐頭”
“北冰洋汽水”
林寬興奮得手舞足蹈,布兜里裝的,全是小孩子喜聞樂見的零食,也是供銷社里最俏皮的品種。
林敬民一次性買圓了。驀然想想,他太久太久沒給兒子買過零食,實在沒錢。
原本不信邪、還想再甩他一勺的老太太,湊上來搭眼,大吃一驚。
這些個零食可不便宜,臭小子哪來的這么多錢不好
忽然想起什么,老太太嗖嗖沖回房間,翻開床頭藏重要物品的箱柜,一把薅起自己包錢的白手帕,攤開,仔細點數起來。
不多會,包老爺子也沖進來,“少了吧”
“好像沒。”
“不可能我來數”
堂屋里,包圓圓詫異盯著丈夫,耳邊老半天沒傳來咋呼,說明家里的錢并沒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