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隊的士兵和中下級軍官大多來自農村,他們對此有切身的體會。
佐藤隆就屬于這類人群。
1935年當時日本的民眾年均收入才150日元,而一般的東京市民的最低生活開銷就有110日元。
城市尚且如此,農村就更慘了,因而很多日本的農民都紛紛加入東北開拓團,只能到國外去謀生。
如果國內能夠活下去,佐藤隆也不會去做特工。
那小販兀自說道:“先生若是想吃什么魚蝦鮮貝,自可以提前告知在下,在下可提前預定,從捕撈出海到先生的盤中也就兩三天的工夫,吃的就是一個新鮮。”
中國地大物博、物產豐富,水路交通便捷,這點是日本學不來的。
佐藤隆覺得不一定非得瞄準那些軍政機關中的人員策反,一些平民百姓也可以作為目標,眼前的小販就不錯,通過他們可以獲得很多有用的情報。
佐藤隆甚至覺得都不用跟他們表明自己的特工身份,只是出錢收買即可。
這時戲臺子人服飾的人正在臺上舉起刀對著幾個貧民亂砍一氣。
一會兒又出來一名軍人,揮舞著大砍刀和日本浪人戰在了一處,那浪人很快不敵被殺死。
然后那軍人扶起之前受傷的百姓,又拿出干糧給他們吃,又幫著包扎傷口,臺下一陣陣掌聲。
佐藤隆感覺臺上的戲很可笑,中國人還停留在以前打倭寇的階段,現在的大日本皇軍是亞洲最強的軍隊,幾乎是無堅不摧。
僅憑幾把大砍刀就能打敗皇軍,簡直是癡人說夢,不由罵了一句,“盡他媽騙人。”
他轉頭過來那小販就已經站在他面前,一把揪著佐藤隆領子罵道:“你這人怎么回事,我只不過跟你閑扯幾句,你就罵我騙人,我騙你啥了。這魚干的出處你在這里可以隨便打聽,要是我方才說的有半點假話,隨你處置。”
佐藤隆連忙道:“沒有罵你,我只說那戲子騙人。”
那小販不依不饒:“那日本浪人本就是一些在日本混不下的地痞流氓,乘船渡海到了我們中國地界上燒殺搶掠,簡直就是無惡不作的畜生。咱也是中國人,若是哪天讓我遇到小鬼子,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跟他們死磕到底。你憑啥說這戲文是騙人的,你是不是小鬼子的奸細,今日不說個明白,就要把你抓了見官。”
佐藤隆被他揪著,眼看周圍有其他幾個百姓在圍觀,生怕被當成日本細作,按現在場中的群情激憤,沒準被打死也可能,他連忙低聲求饒道:“這位兄弟,我是從西安來的,到了南京時間還不長,確實不知實情,方才多有得罪,在下是要買魚的,咱們先稱了魚再說。”
那小販聽到他說買魚,才想起這是主顧,偏頭看著他,“你買幾斤?”
“十斤。”
“十斤?”小販明顯不滿,“早就懷疑你是小鬼子的奸細,十斤夠你那幾個親戚吃嗎,我看那幾個親戚都是杜撰出來的,說吧,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細?”
佐藤隆額頭冒汗,他也是見慣了世面的,知道這些小商販都是本地人,一旦不講道德,比什么人都難纏,自己孤身一人,萬萬不是他們對手,忙道:“這……這樣吧,我那親友確實喜歡吃些魚干,我讓他們帶一些回去,兄弟你也是爽快人,你就直說吧,讓我買多少斤?”
那小販看看左右,低聲道:“你把我兩挑都買了。”
“買,買。”
這些魚怕是有七八十斤,買回去根本吃不完。
小販見他答應,得寸進尺道:“那你把挑子一起買了。”
佐藤隆壓住火氣摸出了鈔票,小販眉花眼笑的收完,佐藤隆松了一口氣,他還不敢只給錢不拿魚,免得又被說是奸細,自己把兩挑魚干挑在肩上,走出人群。
邊走邊有人問:“怎地買了這多的魚,沒有冰塊,放在家里怕是一下午就要臭了。”
佐藤隆咳嗽一聲:“這魚干甚好,怕等會被人買光了。多謝提醒,家里已經準備了冰塊,回到家就冷藏起來。”
今天真是倒霉,平白無故地被小販坑了,若是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佐藤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咽下這口惡氣的。
那一挑子魚干,仿佛是一座小山,壓得他雙肩疼痛欲裂,皮膚也在重壓下被磨破,滲出血絲,臉上很快就布滿了汗水。
他踏著沉重的腳步,穿行在狹窄的小巷中,終于,找到了一個偏僻的河岸邊。
這里的河水潺潺,人跡罕至,他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之后,用力將那挑子上的魚干傾倒進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