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并不是原版,而是后期的復刻版。
“你也喜歡這個”
錢新榮后背瞬間繃緊,面上卻笑得溫文:“隨便買來看看的,讓小姐見笑了。這鐲子……”
他摸出皮夾,發現紙幣全被雨水泡軟,轉而褪下腕間的手表,“您先拿著,明日定當賠您新的。”
“不必了。”婉清將表推回去,雨水在她睫毛上凝成細珠,“裂紋亦是年輪,就像這書里的青銅鼎,殘缺處才是真歷史。”
“我會找蘇州最好的師傅,幫您盡快修好。”錢新榮誠懇地說。
“嗯……好吧!”
三天后,錢新榮站在“寶光齋”的雕木門前,看著婉清將玉鐲輕輕放在紅絨布上。
“錢先生請看。”婉清指著玉鐲的裂紋,“這是典型的‘冰裂紋’,需要用金絲鑲嵌修復。但金絲太俗,不如用銀絲,與和田玉的溫潤相得益彰。”
她的手指修長白皙,在玉鐲上游走時,錢新榮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的指尖,突然發現她的指甲修剪得極短,邊緣還有些許墨跡——
那是長期翻閱古籍留下的痕跡。
“您對玉器很有研究。”他隨口說道,目光卻落在她耳后的那顆小痣上。
婉清抬起頭,眼鏡片后的眸子閃著光:“有研究的是家父。我只不過學了些皮毛而已。”
兩人的距離很近,錢新榮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茉莉香。
他突然發現,婉清在說話時,會不自覺地咬住下唇,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這是子子孫孫永寶用的銘文。”她的聲音輕柔,像是在吟誦一首詩,“古人將祝福刻在器物上,希望它能代代相傳。”
錢新榮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想起自己藏在書房暗格里的密碼本,那些冰冷的數字和符號,與眼前溫潤的玉器形成鮮明對比。
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到面具下的臉在發燙。
“錢先生”婉清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鐲上,“這玉鐲修復后,能否像古人說的那樣,永寶用”
婉清笑了,眼角泛起細紋:“只要用心,就能讓它重獲新生。”
她說著,將玉鐲輕輕推到他面前,“就像這上面的裂紋,不是殘缺,而是歲月的見證。”
錢新榮接過玉鐲,指尖觸到她的溫度。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真實地與人交談了。
自己進入特高課之后,感覺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演員,而此刻,他竟有種摘下面具的沖動。
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雕窗欞灑進來,在玉鐲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錢新榮看著婉清專注的側臉,突然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三個月后,婉清不顧家人的反對,謊稱去上海,卻和錢新榮私奔到了南京。
婚后不久,同樣的一個雨夜,婉清坐在書房的藤椅上,手中捧著一件月白色旗袍,那是錢新榮特意從蘇州帶來的禮物。
她輕輕撫過旗袍下擺,指尖觸到一處微硬的痕跡。
她皺了皺眉,將旗袍舉到窗前。
那處痕跡呈現出詭異的藍色,像是被什么化學藥劑浸染過。
婉清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想起昨夜書房里傳來的窸窣聲。
她放下旗袍,輕手輕腳地走向書房。
門虛掩著,里面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透過門縫,她看見錢新榮伏案疾書,桌上擺著一盞臺燈,燈光將他的側臉映得棱角分明。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快速移動,時不時蘸一下手邊的藥水瓶。
婉清的目光落在藥水瓶上,那是她在父親實驗室見過的顯影劑。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這個消息,一直沒有告訴錢新榮,本來是等他從蘇州回來之后就給他一個驚喜的,可他昨晚到家后只是跟自己匆匆說了幾句,就鉆進了書房。
“新榮”她輕聲喚道。
錢新榮猛地抬頭,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他迅速將文件塞進抽屜,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怎么還沒睡”
婉清走進書房,目光掃過桌上的藥水瓶:“你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