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吧。“蔣琬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后,“那時站前還有賣桂糕,不知現在“
話音未落,列車“嗤“的一聲噴出最后一股白汽,穩穩停住。
月臺上頓時喧鬧起來,穿制服的車站職員吹著哨子,透過出站口可以看到很多黃包車夫擠在那里招攬生意。
老吳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皮箱,忽然壓低聲音:“接站的是我一個老朋友。他的學識淵博,你剛好可以向他請教一番。“
蔣琬點頭:“那可太好了。”
“走吧。“老吳輕推她手肘,“別讓人等急了。“
他們隨著人流向出口移動,蔣琬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回聲清脆。
走出檢票口時,遠處廣告牌上的美人畫報被風吹得嘩啦作響,恰好遮住了月臺立柱后一個戴黑色禮帽的身影——
那人正死死盯著老吳的背影,右手在口袋里握緊了什么東西。
老吳突然貼近蔣琬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別回頭,有人跟著。“
蔣琬的后頸瞬間繃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皮箱把手。
她強迫自己保持步頻,余光卻瞥見身旁櫥窗的倒影——
一個戴黑色禮帽的高個男人正假裝看報紙,目光卻死死黏在他們背上。
“左轉。“老吳聲音依然帶著笑意,“前面那家綢緞莊,記得嗎你說要扯塊料子做旗袍。“
蔣琬會意,配合地揚起聲調:“對,要墨綠底金線紋的。“
兩人說笑著拐進燈火通明的商鋪,玻璃門合攏的剎那,老吳猛地拽著她穿過成排的衣架,從后門閃進了暗巷。
潮濕的巷子里堆滿籮筐,腐壞的菜葉散發著酸臭味。
老吳踢翻一個竹筐擋住來路,拉著蔣琬貼墻疾行。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黑禮帽顯然發現跟丟了目標。
“翻過去!“老吳突然蹲下,雙手交疊成踏板。
蔣琬踩著他的手掌一躍抓住矮墻邊緣,旗袍下擺“刺啦“一聲被磚石刮破。
她剛翻上墻頭,就聽見巷口傳來金屬碰撞聲——是槍械上膛的脆響!
老吳縱身攀上墻頭的瞬間,一顆子彈“砰“地嵌進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蔣琬倒吸一口涼氣,被他拽著滾落到墻另一側。
“跑!“
兩人在迷宮般的巷子里狂奔。
蔣琬的高跟鞋早就陷在泥里,此刻赤腳踩過碎玻璃也渾然不覺。轉過第三個彎時,老吳突然扯著她鉆進一間棺材鋪。
昏暗的店鋪里,白發老人正在給一口薄棺刷漆。
老吳甩出三塊銀元,老人眼皮都不抬,用漆刷指了指后堂。
他們剛躲進堆滿紙扎人的庫房,街面上就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黑禮帽的嗓音沙啞:“看見一男一女了嗎“
“往西去了。“老人慢悠悠地說。
蔣琬死死捂住嘴。
透過門縫,她看見黑禮帽的皮鞋就停在咫尺之外,槍管在月光下泛著藍光。
那人的目光在屋內梭巡。
蔣琬看到地上竟然是她掉落的一只珍珠耳墜!
此刻,那耳墜就在黑禮帽的前方不遠處。
她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處。
真是太大意了。
“咔嗒。“老吳的槍悄然上膛。
就在空氣凝固到極點時
老人蒼老的聲音傳來:“先生,這里陰氣太重,還是不要多作停留。”
與此同時,蔣琬看到那老人的腳步移動,堪堪用腳踩住了珍珠耳墜。
黑禮帽咒罵一聲,終于快步離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蔣琬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掐進掌心,滲出血絲。
“十五分鐘后分頭走。“老吳掏出手帕擦拭鏡片,聲音穩得可怕,“你去金陵女中找武校長,我繞道去回春堂藥鋪。明天早上七點在約定的1號地點見面。因為我的原因,連累了你,這次行動你就不要過分參與了。“
蔣琬點點頭,突然注意到他西裝后襟裂了道口子——翻墻時那顆子彈,原來只差半寸就會打中他。
司馬宏站在出站口的石柱旁,懷表在掌心開合了第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