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時,他的膝蓋不慎撞到桌角,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梶原千春站在門口回眸,逆光中她的輪廓鍍著一層金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程副科長整了整歪斜的領帶,邁步時才發現自己的西裝一角沾上了茶漬——就像他的人生,永遠洗不干凈了。
程副科長保持著三十余步的距離,像條被無形繩索拴住的狗。
梶原千春的風衣在人群中時隱時現,像一尾游動的錦鯉。
她不時在綢緞莊前駐足,指尖拂過垂落的料子,在胭脂鋪前捻起一盒香粉嗅聞,甚至還買了串冰葫蘆,紅艷艷的山楂在她唇間留下晶瑩的漬。
有兩次她突然轉身進店鋪,他慌忙躲進路邊攤,撞翻了賣雜貨老漢的籮筐。
老漢的咒罵聲中,他看見她在玻璃櫥窗后抿嘴一笑,那笑容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叢中見過的馬蜂——輕盈,美麗,尾部邊緣閃著危險的鋒芒。
梶原千春走進了巷子,程副科長猶豫一番,最終還是咬咬牙,選擇跟了上去。
為了保險,他將腰間的手槍拔出,子彈上膛。
又連手帶槍塞進了西裝下方的口袋中,槍口斜著朝向前方,隨時都可以開火。
梶原千春的腳步輕盈得像只貓,青石板路上幾乎沒有聲響。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可程副科長知道她肯定察覺了——那從容的姿態,根本就是在等著他跟上。
程副科長的后背已經濕透。
他最擔心的事,正在一步步變成現實。
巷子突然到了盡頭。
梶原千春在斑駁的磚墻前駐足,指尖撫過墻縫里鉆出的青苔。
程副科長猛地剎住腳步,手在口袋里驟然收緊,食指扣在冰冷的扳機上。
巷子里靜得可怕,她終于轉過身來,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梶原千春指尖繞著發梢輕輕打轉,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嬌嗔:“程先生”
尾音拖得又軟又長,“有什么體己話在茶館里沒說完,非要這樣偷偷跟著人家呀”
她歪著頭,鬢邊的碎發在風中輕晃。
“你們到底要干什么”有些事,還是攤開說清楚比較好。”程副科長一路走跟來,耐心正在被慢慢地消磨,這讓他情緒越發地急躁。
“好呀,”梶原千春突然收起媚態,眼神驟然轉冷,“那不如換個地方,咱們慢慢聊。”
她轉身就走。
“站住!你.”
程副科長猛地掏出手槍,卻見梶原千春頭也不回地打了個響指。
霎時間,兩側垂直的巷子里,突然一左一右冒出兩個黑衣男子,兩支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對準了他。
梶原千春此時才轉過身來,幽幽地道:“打死我很容易。但之前的那些事情可不是輕易能夠抹掉的,對不對”
冷汗順著程副科長的脊背滑下。
他終于明白,自己才是被誘入陷阱的獵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