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煤油燈在密室里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磚墻上。
稻葉昌生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中的南部式手槍,槍油的氣味混著霉味在空氣中彌漫。
“已經警告過程副科長了,”他目光冷得像刀,“明日日落前,石原君的使命就會完成。”
梶原千春指尖輕叩桌面,眉頭微蹙:“程那個人.兩面三刀。讓他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不大可能。這個人還是要盯著點。我估計他此人有逃跑的可能……”
稻葉昌生的目光更加寒冷:“我已經有了安排。有人會24小時盯著他的家人。如果他不聽話,讓他的家人一個個地死在他的眼前。”
作為一個女人,梶原千春絲毫沒有對程副科長的家人產生任何的憐憫。
任何人都可以是他們手中的工具,為了達到目的,都可以舍棄。
何況是中國的女人和孩子?
煤油燈的火苗微微顫動,在梶原千春冷艷的面容上投下詭譎的陰影。
她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稻葉君,這次若成了,臨城的情報網可就群龍無首了。”
她忽然傾身向前:“你難道不想取而代之?”
稻葉昌生垂眸凝視著杯中晃動的茶湯,水面倒映出自己清瘦的臉。
他當然想——想得夜不能寐。
但眼前這個女人,從來不會無緣無故送人情。
“你說笑了。”他輕啜一口早已冷透的茶,“在下資歷尚淺,只求一心一意拆除方如今,為川本君雪恨。”
川本草芥的死,猶如扎在梶原千春心里的一根刺。
當即臉色一變,紅唇抿成一條細線。
是要給川本報仇。
但是,她太清楚稻葉昌生這個男人的野心了,就像清楚自己指甲里藏著的毒藥什么時候該用。
沉默在密室里蔓延,直到煤油燈“噼啪”爆了個燈花。
“那就.祝稻葉君得償所愿。不過,你是打算在南京下手,還是等他回到臨城?”
稻葉昌生指尖在桌子上畫了個圈:“臨城是他的地盤,在臨城動手,等于闖進虎穴。如果是在南京就不同了,我從側面了解過了,方如今外出的時候,帶的人一般不會超過五個。”
煤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只蓄勢待發的狼。
“臨城他能在半小時內封鎖全城,可在這兒.就沒有那么容易了。那些大人物可不會聽他的話。而且,他在南京出事,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形勢對我方更加有利。”
梶原千春把玩著一根銀簪:“雖說他身邊的護衛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尤其是那兩兄弟,看上去并不對付,你不是也吃過他們的虧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之前在臨城稻葉昌生就曾經設計將方如今騙至郊外,結果卻沒有能夠抓住機會,戴家兄弟的武力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
“近身纏斗,我自然是要吃虧的。但若是遠距離狙擊的話,我在暗處,他在明處,把握就大了很多,不是嗎?”
稻葉昌生在特高課訓練時,三十米外能一槍打滅香火頭。
教官的評語至今刻在他配槍上:“昭和之鷹”。
來華這些年,他執行過十七次刺殺,既有一些頑固的主戰派軍政要員,又有和他們針鋒相對的特務處特工,子彈從未落空。
最得意的是五年前在天津,近三百米,隔著兩層玻璃一槍斃命,等保鏢發現了開槍的位置,沖進屋時,他早混進哭喪的隊伍溜了。
梶原千春陷入了回憶。
川本草芥站在櫻花樹下,年輕的臉龐意氣風發。
那是她未婚夫的弟弟,也是她親手帶進特高課的新人,卻在臨城被方如今意外發現而暴露,死得不明不白。
“稻葉君,”她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指節卻捏得發白,“希望你能夠親手干掉他!為川本君,為所有死在他手里的同胞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