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馬臺街。
一座不大卻溫馨的庭院里,彌漫著生活的煙火氣。
女人系著樸素的圍裙,在簡陋的灶臺前忙碌著。
她熟練地往鍋里添著柴火,火光映紅了她略顯疲憊的臉龐,鍋里正燉著全家人的晚餐,香氣漸漸飄散開來。
庭院中央,一根晾衣繩上掛著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軍裝,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兩個小女孩卻全然不在意,在軍裝下方歡快地跳著皮筋。
笑聲清脆悅耳,像銀鈴般在庭院里回蕩。
年紀小的女孩只有五六歲,小辮子隨著跳躍一甩一甩的,靈動又可愛。
廚房里飯菜飄香,女人從灶臺邊轉過身,笑著朝在庭院跳皮筋的兩個孩子喊道:“小毛頭嘞,快切洗手吃飯咯!”
兩個孩子停下跳躍,小臉紅撲撲的,年紀小的那個女孩拉著皮筋撒嬌:“再讓我們耍子一會兒噻,等大大回來一道切!”
女人無奈又寵溺地搖搖頭:“那說好,爸爸一回來就得馬上洗手,可不準再拖沓了。”
孩子們歡快地應著,又蹦蹦跳跳玩起來。
外面巷子里“嗒嗒嗒”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小把戲耳朵尖得很,一下子就聽到了,興奮得直蹦跶,爭先恐后地往門口沖,嘴里還嘰嘰喳喳地喊著:“爸爸,是爸爸回來咯,是爸爸回來咯!”
女人正在廚房里擺放碗筷,聽到孩子們的喊聲,手上的活兒頓了一下,嘴里嘟囔著:“今兒個咋回來那么早嘞,平時不都天擦黑才到家嘛。”
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跟著往門口走。
孩子們已經把門打開了,探著個小腦袋往外瞅。
女人并沒有聽她們開口叫爸爸,緊走幾步到門口,抬眼一看,站在門口的可不是自家男人,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手里還拎著兩個點心盒子。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找誰啊?”
那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說道:“嫂子,我是胡峰,和你們家老范是戰友,找老范有點事兒。”
兩個孩子眨巴著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自稱是胡峰的陌生人。
女人聽到對方自稱是丈夫老范的戰友胡峰,心里那股不安雖沒消散,但礙于情面,猶豫了一下,還是側身露出門口,擠出笑容道:“原來是范江的戰友啊,快進來坐。”
胡峰微微點頭,抬腳跨進門檻。
女人趕忙沖著在旁邊好奇張望的兩個孩子喊道:“去,給叔叔搬個凳子來。”
自己則轉身去拿茶壺和茶杯,倒了杯熱茶遞到胡德勝面前,說:“胡兄弟,先喝口茶,老范這個時間,說不得馬上就會回來,你先在這兒歇歇等他一會。”
胡峰接過茶,連聲道謝:“嫂子,讓您費心啦。”
說著,他順手將手里提著的點心盒子遞向女人,“初次登門,我也不知道倆孩子愛吃啥,就在路上隨便買了點。”
女人趕忙伸手接過,臉上堆滿笑意,嘴上卻嗔怪道:“胡兄弟,你這也太客氣咯,以后可不興這樣,咱們都不是外人,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胡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熱茶入喉,驅散了些許疲憊。
女人在他身旁坐下,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愁緒,緩緩開口,將丈夫范江這些年的境遇道來。
“胡兄弟啊,老范這些年過得實在不容易。當年北伐,他一心往前沖,結果受了重傷,只能從一線部隊退下來。好在有個長官念著他以前的功勞,照顧他,讓他在南京這軍械倉庫當個差事。”
胡峰微微皺眉,專注地聽著。
女人接著說:“可這倉庫里也是復雜得很,就像個小社會。老范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太耿直了,說話做事不懂得變通。那些頭頭和同事們,明里暗里地排擠他,有什么臟活累活都推給他,有好處卻從來沒他的份兒。”
說到這兒,女人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里滿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