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抱歉地笑了笑,向小男孩娓娓道來,言語溫柔又帶著一絲悲憫。
“洗衣巷在離榕樹街很遠的地方,比榕樹街還要深五百多米呢。按照大家對地下城的劃分,洗衣巷應該算是個中層地下城了。
“坍塌發生在一個星期前。好消息是,洗衣巷的坍塌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失控的泥土一個個壓扁洗衣巷的房屋,而不是一瞬間把所有建筑變為廢墟。我們有大概十天的時間轉移災民,現在已經是第七天了。”
事情像是一下子說通了。因為坍塌,洗衣巷的幸存者被流放者們轉移到了這片廣場上。一部分比較健全的幸存者則進入了工廠,成為了拉德的同事。那個新認識的阿塔拉便是這么來的。
“可是,你們為什么要轉移災民”這個詞對拉德來說有些陌生,缺乏基礎教育的他并沒有多少高級的詞匯,“你們為什么要幫助他們”
這似乎不符合地下城生存的常理。在地下城很少有人這樣看似無私地有組織救濟另一波人,即使有互助行為,那也只是局限在小團體中。至少在拉德的記憶里,榕樹街是這樣的。
作為一個淺層地下層,榕樹街有著地下城的封閉性,卻又依然能受到地上社會的干擾,于是壓在他們身上的石頭又多了一重。像拉德這樣的底層家庭在動蕩之中,只會率先想怎么讓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連黑夜女神的碑下都很簡陋。
對于這里的很多人來說,他們完全沒有能力再多在意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拉德突然覺得有些恍惚。就像流放者撿回來了洗衣巷的災民,就像是兩個月前自己撿回了那個叫盧娜的姐姐。
“你看上去讀過很多書,也懂很多知識,你認字,你還會教別人識字,你完全可以在地上找一份很好的工作。你們有這么多人,可以直接成立一個幫派,甚至直接搶一個地下城,過上每天都能吃新鮮蔬菜的好日子。”
“可是,孩子,我是從地下城里走出來的。”
艾倫嘆了一口氣。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漸漸向男孩敞開心扉。
“我確實憑借著運氣和努力,一路向上來到了地上貝克蘭德,獲得了我夢寐以求的知識與生活。可每當我回想過去時,腦海里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還有那么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出地下城。
“每次想到這,我都會有一陣莫名的惶恐,仿佛我就是一個叛徒,一個逃兵,一個丟棄所有人獨自享樂的混蛋。
“是啊,為什么同樣是地下城出身的人,有的人能最后走到地上貝克蘭德去,有的卻要在陰暗的地下城呆一輩子”
談話突然被打斷了。
一群流放者抬著物資過來,向導師艾倫示意后又匆匆離去。他們看上去十分狼狽,雖然已經包扎好了傷處,但紅色的衣袍破破爛爛,甚至還有干涸的血跡。
艾倫和這些流放者之間的互動十分簡單,事實上這些流放者所有的經歷艾倫都一清二楚。只要有一個流放者看到了,所有的流放者都看到了。
這是剛剛從棉花巷交易所的襲擊中搶奪而來的財富,現在他們將作為一筆重要的資金,幫助流放者們救助洗衣巷的災民,甚至幫他們開辟新家園。
當然,這是一筆巨額財富,它的作用遠遠不止于此。
但拉德對這些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