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長女出事起,她便吃慣了這苦澀的藥味。
衛恒暗暗嘆了口氣,看著妻子憔悴的面容。
用過晚膳后,江氏便散了頭發,身為衛含章、衛含月兩個美人的親娘,江氏樣貌自然不俗。
即便已經三十好幾,又遭遇連番打擊下,姿色也并未消退多少,此時燈下美人如玉,能讓人迷了眼。
江氏再度躺下,柔聲勸道“今早聽沈氏說,成兒似是病了,老爺去看看吧。”
衛恒沉默半晌,說“夫人也病了,我陪夫人。”
夫妻倆靜靜的躺在床上,屋內一片漆黑,初夏的月光不算亮,黑暗中不可視物,也能遮擋面上的情緒。
江氏呼吸平緩規律,但衛恒知道他的妻子并沒有入睡。
大夫說了,她思慮過重,已經許久未有安眠,非長壽之兆。
這些年來,他們就是這么躺在一張床上,相敬如賓,互不干擾,可今晚,衛恒忽然覺得自己再也難以忍受。
他伸臂穿透妻子的后頸,另外一只手拍向她的背,緩緩的拍打,不知不覺又變成溫存撫摸。
而后,單手捧住她的臉頰,低頭吻了過去。
江氏猛地偏頭,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嗓音泛著驚意“老爺,府醫前些天才說了,我如今不宜行房事。”
黑暗中,衛恒頓了頓,沉默良久,道“好。”
他聲音帶著染了欲念獨有的嘶啞,江氏松了口氣之余,不免內疚道“可是幾個妾氏服侍的不周到明日我著人去尋幾個新鮮”
“夫人省省心吧,”衛恒輕輕撫著她瘦弱的脊背,又憐又氣,“睡覺。”
懷里的女人實在太瘦了,在他們的長女出事后,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里,迅速衰敗下去。
但衛恒還記得第一次見妻子的樣子。
中書令家的嫡長女,在京城極負賢名,他母親欲為他求娶時,他們還未曾見過面。
直到婚事定下,他們成了未婚夫妻,他登門拜訪,邀她出游。
彼時,她還是青春明媚的少女,容貌迭麗,站在盛開的杏樹下,沖他笑的溫柔又恬靜。
那一刻的悸動,胸口似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可他當時卻只道是尋常。
他有自小相伴的侍女,早收入房中,自詡已識情愛滋味,不曾把這片刻萌動放在心上。
成婚之后,她的確不負賢名,端莊嫻靜,溫柔賢德,婚后不到一月,便抬了他的通房為妾氏,他并未拒絕,當時的他在想什么來著。
哦,他想的是,他母親眼光果然不錯,給他選的妻子又賢惠,又貌美,真是叫人滿意。
等到婚后半年,又再次給他納了兩妾,一妻三妾在后宅竟也相安無事,和睦共處,這回連他母親都夸贊她賢惠寬和,頗有掌家手段。
可他心里卻開始有些不得勁。
她太賢德了,賢德到他每每在她房里呆了超過三日,便要勸他去別處。
他想同她親近些,卻尋不到法子,床笫上,更是不曾同他沉淪過一回,每每他興起至渾然忘我時,恍惚瞧見她難以忍受的模樣,慌的手足無措,以為弄疼了她。
可那段時日,雖然她賢德到有些冷漠,但夫妻之間也稱得上琴瑟和鳴,少年夫妻該有的恩愛,他們也都有。
后來有了長女,感情更添了幾分和和美美,那是他們婚后最美滿的日子。
再后來,他在父親運作下外放宣州為官,好混點資歷回朝。
女兒還小,她需要留下照看,夫妻只能分離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