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里,江氏歪靠在軟枕上,神情有些疲憊,衛含章扶住她的胳膊,關切道“這兩日事物繁多,阿娘可是累著了”
從行宮回來,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提心吊膽又舟車勞頓了一路,本就該好好修養一二,可江氏卻忙個不停。
先是幫著娘家辦了場酒宴,又帶著兩位江家夫人去各大府邸做客,結交了不少貴婦,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都要出門。
昨日又去了永樂侯府里,跟沈家了周旋許久,今日兄長流放回來,得知侄孫沒了,難免得陪著娘家人哭一場。
可不是累的不輕嗎
江氏揉了揉眉心,嘆道“可憐你三表哥,好好的長子就這么折了,連尸首都只能就地掩埋,這是我江家子孫,江家既然還在,就沒有讓他成孤魂的道理,過兩日你兩個表哥就動身將尸首遷入徐州祖墳。”
想到那個喊她姑姑的孩童,就這么沒了,衛含章緩緩點頭,心里也很不好受。
“都是冤孽,大人犯的錯,連累孩童丟了命,”江氏對自個兄長,是又憐又厭,惱了幾句,忽然道“冉冉可知今兒下午你大舅母說了什么”
衛含章道“可是我們進來之前當時感覺里頭氣氛古怪的,是大舅母說了什么不當說的話嗎”
“也談不上不當說,她也是一片慈母心,”江氏道“你自幼在你外祖家長大,是知道江家這代幾個長成的兒郎里,只有你三表哥和四表哥還算爭氣,能靜得下心來讀書,早兩年得了舉人功名。”
這個衛含章當然知道,江南那邊文風盛行,但凡家里能吃個飽飯的,都愿意供孩子讀書,所以科舉之路比起其他地方,競爭更大,極難出頭。
江家有錢財供給,有藏書無數,還有自己的族學,這樣的條件下,江家這代兒郎里,也只有江盛文、江盛書兩個人得了舉人功名。
其他表兄弟,要么就根本讀不進書,坐不住,要么得了秀才功名后,再難更近一步。
“大房就這么個上進的后輩,因他爹犯了事,如今功名被剝,成了一介白身。”江氏道“你大舅母愁這個呢。”
衛含章神情一怔,有些明悟了什么。
“為娘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是一片慈母心腸,只是今兒個才回來,就開這個口”
在她面前提起這個,不就是言語試探想看看這位自己能不能幫上忙嗎
更有甚者,或許是想讓飛上枝頭成鳳凰的幼女在太子面前提一嘴。
若能恢復舉人身份,說明江盛文將徹底不受父親影響,可以繼續科舉之路。
等會試、殿試一過,他日出閣拜相也不是沒可能。
在長嫂眼里,自家兒子的前程還能不能挽救,能仰仗的也就只有衛國公府了。
江氏不是不理解,只是
她無奈道“你大舅母未免太急切了些。”
“過于愛子心切吧。”衛含章明白江氏的感覺,她在被封為太子妃后,就經常有這種感覺。
原本最看重的親情,似乎也變得不再純粹。
衛含章能分得清楚,在徐州時,幾個舅母待她親近,或許也有她出身侯府這一層關系在,但更多的卻是發自內心的愛護她這個晚輩。
可如今,她們愈發熱情,那種熱情卻讓自小在江家長大她,感覺到不自在。
她輕嘆口氣,竟然莫名能體會到一絲高處不勝寒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