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死前的那一刻都還記得沈踏枝,但沈踏枝會忘記他們在深淵中相處的時間,會忘記他,真殘忍。
江雀的沉默并沒有引起沈踏枝的注意。
他向來是一個很自我的人,話題跳脫、說著說著就突然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是常有的事,沈踏枝這幾天下來已經習慣了江雀動不動就不理人的行為了。
沈踏枝回答了江雀的話,就繼續用匕首在地面上畫著些什么。
經過這些天來的嘗試和觀察,沈踏枝發現這把青銅匕首不僅可以在石板地上劃出痕跡,它的刀柄上其實還刻著一個法陣的暗紋。
他去問過江雀關于法陣暗紋的事,但江雀表示自己一無所知,沈踏枝也就只能自己嘗試著在地上復刻出匕首上暗紋的模樣。
暗紋很不明顯,他又不懂法陣,只能一邊畫一邊調整,進度十分緩慢。
地底不分晝夜,沈踏枝也不知道自己畫了多久。
期間累了就和江雀一起睡覺,給對方講講睡前故事,等到醒了就一邊和江雀說著話,一邊繼續研究法陣。
壓抑的黑暗,終日不見陽光,要不是旁邊還有一個江雀,沈踏枝覺得自己多半會先被死寂和黑暗逼瘋。
他無法想象,江雀就在這樣的黑暗中獨自生活了十余年。
終于有一天大概是在睡著又醒來四次后,沈踏枝磕磕絆絆地畫出了一個完整的法陣。
眼看著還差最后一筆,他激動地叫來了這些天里一直懨懨的沒什么精神的江雀,給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這個法陣還差最后一筆江雀,也許畫完之后你就可以擺脫束縛你的屏障了”
江雀看著法陣,慢吞吞地問出一句話來“出去之后,你是要回人類的社會嗎”
“嗯。”幾天下來,沈踏枝已經可以接上江雀莫名其妙的話題了,“不是你說的嗎想讓我回去報仇。”
“哦。”
江雀簡單的應了一聲,不說話了,看上去對“出去”這件事并沒有什么興趣。
準確的來說,在這幾天里,他甚至對沈踏枝都沒什么興趣了,只是安靜地縮在角落里,像在等著什么的到來一樣。
沈踏枝被法陣即將完成的興奮沖昏了頭腦,沒有注意到江雀的不對勁。
就在他即將落下最后一筆時,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從深淵的上空亮起,直接照破了整片黑暗。
地底的散發著微弱的白光的法陣也猛地亮起,沈踏枝在這時才驚訝地發現,地底似乎有兩個近乎于重疊的法陣。
只是平日里只有一個法陣是亮著的,另一個幾乎看不見而已。
而此時,正是那個平日里幾乎看不見的法陣亮起了刺眼的白光,在沈踏枝錯愕的目光中,江雀悶哼了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
“江雀”
這是江雀在沈踏枝面前第一次暈倒了,沈踏枝匆匆畫下最后一筆,丟下匕首就去扶起了江雀。
江雀微微睜開眼睛,對上了沈踏枝緊張的目光。
對方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霧。
“江雀江雀你怎么了”
是在為了他而緊張嗎
江雀迷迷糊糊地這么想著。
其實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覺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法陣抽空了,原本就不剩多少力氣的觸手在此時更是軟綿綿地徹底垂了下來。
渾身都在疼,胃也疼,觸手也疼,江雀半天都不知道該和沈踏枝說什么。
不知名的法陣啟動了,應該是那群天師留下的后手,他好像要死了。
江雀拽住了沈踏枝伸過來的手,顫抖著蜷縮成了一團。
他開口,終于說出了自己這幾天來悶在胸口很久的話
“沈踏枝哥哥,我的觸手疼。”
“都好疼啊我也想吃人類的食物,我也想出去,你能不能帶我走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我不想要”
我不想要你丟下我,你別忘記我。
江雀徹底失去了意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