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故作不滿道“媽,我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也當過這么多年的家,難不成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了”
隆安侯夫人笑道“你啊,之前憋屈的日子都給忘了不過你之前說的也有道理,這天底下的事情,無外乎法理人情董家兩方面都觸犯了,哪里還有好下場不過,這地方上的鄉紳這般能耐,只怕圣上回頭也會有些動作才是”
隆安侯府在知道這個案子之后,就給老家那邊寫信,叫族人自查一番,若是有什么不法之事,該賠禮賠禮,該道歉道歉,再不濟,找幾個人將事情扛下來,不能正撞在圣上刀口上。好在顧家在浙西繁衍多年,是地方上的望族,雖說也難免也有土地兼并之事,但吃相終究要好看一些,并無什么欺男霸女,橫行鄉里之事。畢竟,顧家還要世世代代在家鄉繁衍生息的,真要是吃相太難看,失了民望,回頭遇上什么事情,顧家也要遭殃。
當年改朝換代的時候,顧家就是因著自家的名望,那位顧家先祖還曾經上書減免稅賦,這才能以浙西為基礎,穩定后勤,供應軍糧,安穩人心,最終才得以封侯。而那等兵荒馬亂的時代,不知道多少為富不仁的地主劣紳被大批流民沖擊,以致家破人亡。前車之鑒在此,顧家自然更明白與人為善的道理。這也是因為顧家這么多年在官場上都沒有斷層,要不然的話,光靠著耕讀,也沒法在地方上一直保持相當的影響力。
這年頭皇權不下鄉,就給了下頭縉紳相當程度的操作空間,地方上的官員想要治理一方,就得依賴這些縉紳,可以說是官紳共治,那些縉紳就算是有什么不法之事,只要壓得下去,不鬧到公堂上,那衙門知道了也會當做不知道,畢竟這年頭官
員的績效指標看的不是什么破案率,而是發案率。沒事那就是民風淳樸,路不拾遺,那就是大治,要是不時就有人報案,回頭吏部審核的時候,這一項上直接給你打個下下,你的前途也就完蛋了而若是出了什么事,很多官員為了結好這些縉紳,在判決的時候也會更傾向于他們,事后還能得到重謝。至于普通小民,沒錢沒勢的,能給官老爺帶來什么好處,誰管他們冤不冤呢
這等事情,其實上層也是心知肚明。朝廷口中的民,很多時候都不是底層的草民黔首,而是地主鄉紳,朝廷想要安穩,大多數時候安撫的也是這個群體,至于最底層,只要在保證賦稅的情況下不餓死就行。
顧曉上輩子生活在新時代,這輩子開局就是侯門貴女,嫁人哪怕所托非人,可徒宏遠再寵妾,祖宗家法在那里,也不敢滅妻,她根本不知道底層的痛哭與無奈,這會兒自然想不到那么多。
隆安侯夫人其實也未必知道底層的艱辛,但是她卻比顧曉經驗豐富,出了這么一樁事情,圣上不大動干戈是不可能的事情,地方上的官員就算與縉紳有所勾結,近些時間也得收斂一些,甚至為了升官發財,還得先找出幾個民怨比較大的劣紳地主出來,當做晉身之階。可以說,接下來的半年乃至一兩年,這都會是吏部考察的重點,董家就算是這次沒事,回去也會被當地的官員當做典型給揪出來。死道友不死貧道,哪怕是董家那些姻親,為了自保,也會立刻與董家切割,可以說,董家如今就是跳梁小丑,再如何上躥下跳,他們的結局也已經注定了。
果不其然,當日開審的時候,受審的正副主考,學正知府,都異口同聲,將事情都推到了董家頭上。
總之一句話,大家都承認自己犯了錯,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受了董家的威逼利誘。
這一點直接打了董家一個措手不及,被當堂指出參與行賄的董興業和董興勝立刻就被收押,他們也慌了手腳,頓時就狗咬狗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