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為了敷衍我,編織出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嵇聞道心灰意冷,甚至對江玄隱隱生出恨意。
棄下淮水派、引來顧門追兵,又在路上把早就想甩掉的嵇無風丟下。
無所謂了。嵇聞道再也提不起什么好好活著的念頭,他只想看到一切毀掉的樣子。
尤其是一系列悲劇起始的嵇無風。他惡狠狠地質問幼子,為什么那天要偷偷跑出去,為什么不聽話貪玩。仿佛這樣就可以把最后的一絲愧疚感轉嫁。
可是嵇無風只會哭,連那些事也都忘了。更別提告訴他昏迷中囈語的“鐲子”是什么意思。
算了,也不重要了。
反正此子終生無法習武,廣陵嵇氏決不能再出一個這樣的廢物,引世人嘲笑。就當他死了吧。
將嵇無風丟在淮河下游的石礁群里,嵇聞道只帶著女兒回到廣陵。
路上他聽聞了堂姐和侄兒跳落碧水峽的消息,至此淮水派滿門覆滅。但他的心里已生不出一絲波瀾。
至于謝家則逃過一劫,顧門也沒再繼續追殺自己。顧云天,倒也說話算話。
喧囂落幕,江湖重歸平靜,連顧云天也縮在幽云谷閉關不出,一切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般,逝去的人也漸漸不再是人們的談資。有時嵇聞道立在淮河之畔,望著古井無波的水面,也會懷疑那恍如隔世的記憶,到底是否真的發生過。
匆匆幾年,沒有人還記得淮水派、沒有人還記得江玄,時間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只把他自己落在了身后。
他恨江玄、恨謝桓、恨顧云天,也恨自己。
他恨世上所有人,恨不得整個世界一切毀滅。
正是這僅剩的一點恨意支撐著他仍在練武、養育女兒、生活下去。麻木、重復、一成不變的人生里,唯有那段記憶輪回往復,因為他內心最深處不敢直視的一角還存著一絲希冀
當年的事另有隱情。江玄,是把自己當作朋友的。
所以,他遠赴西域,試圖尋找孟九轉,再確認一次謝家的事。結果聽聞了孟九轉其實是逃去勿吉,隨后便無音訊。
所以,他在西域偶遇了千面陣萬不同一雙天賦異稟的徒兒,便殺了萬不同,把他們帶回中原。會催眠的那個路上偷偷逃跑,被他打斷了腿,廢掉武功。那個擅長易容的更加聽話,他便為其取名思退,以紀念他們同修定風波的那段無話不談的時間。
所以,他暗中培養兩人、苦練武功,還一直在察探謝釅的出身,尋找蛛絲馬跡。十年過去,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有了一些眉目。
而且這次,江玄和顧云天都沒騙他。
用了十年,他的定風波練至大成,武功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而這十年,顧云天完全沒找嵇、謝兩家麻煩。
因為愈發覺得當年的事可疑,他又尋回了嵇無風,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新的東西,給自己一些啟發。可惜,嵇無風依舊不記得八歲之前的所有事。
一切真正的轉折,是在聚義會。
時隔十二年,一盤散沙的正道再次集結,首領卻是武功平平的聚義莊莊主慕容義,他便覺得奇怪。
聽聞關注已久的謝釅離家赴會,他連忙派兒女也前去雁門,還讓蕭思退暗中引來謝釅,使得他們在路上就早早偶遇,結成好友同伴而行。
他自己也按耐不住,易容成萬不同的樣子偷偷跟在后面,便見果然怪事連連
慕容褒因故意接近謝釅、少林長鏡在聚義莊遇刺身亡,長清離奇失蹤、謝釅被慕容義委托出莊去尋少林諸人,以及
四海客棧巽主圍殺眾人。
那一天,他遇到了江朝歡。
不,是江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