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緒非常強烈,甚至蓋過了我心中的恐懼。我不再感到害怕,我一心只想逃離,逃離這些無情的人,逃離這個骯臟的世界。
我逃不掉,但我可以死。
死,何嘗不是一種逃離?
我決定了,我要效仿大姐姐,去咬某個人的臉。然而,正當我要將這一想法付諸實踐的時候,那個撕我衣裳的人突然跳了起來,并大喊道:‘這不是個女娃子!’
那幾個強盜都圍了過來,像看怪物一樣盯著我。過了好久,那個滿身是血的獨眼人才罵罵咧咧道:‘你他媽的是個什么東西?老子憋了一肚子火,在這條山道上蹲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蹲到兩個母的,一個屬狗的會咬人,一個不男不女,真是晦氣他媽給晦氣開門,晦氣到家了!早知道你是這么個玩意,我就不該砍死她!’
我說:‘你砍死我吧。’
他搖了搖頭,一臉嫌棄地說道:‘你這怪胎,既非男又非女,連天地都厭棄!我們哥幾個今日遇上你,已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要是再砍死你,沾上污血,永生永世都休想再翻身!我們不想對你動刀,但也不能讓你活著離開……這樣好了,你找棵樹自己撞死吧。’
我尋思了半晌,說道:‘自己撞死太窩囊了,你還是砍死我吧。’
他朝我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指著我罵道:‘你他媽的都死到臨頭了,還要什么體面!自己撞死跟被我砍死有什么區別?要不是老子忌諱,一刀砍死你個狗日的!你們兩個過來,一人架住她一條胳膊,加速朝那棵樹奔過去,然后松手,明白?’
然后就有兩個人走過來,一人架住我一條胳膊,加速朝南面那棵大樹奔去,眼看就要撞上,那兩個人同時松手,并向后躍開,而我依舊保持著前沖的姿勢,一頭撞在了樹上……”
馮易道:“你并沒有撞死。”
那女子苦澀一笑,道:“我要是撞死了,還能站在這里跟你說話嗎?可能是大姐姐在天有靈吧,我一頭撞在樹上,當場昏死了過去。等我醒來,人已回到了茶樓。
原來那車夫逃走后,又帶了人趕回來救援。我雖已氣若游絲,但畢竟還有一口氣吊著,可憐大姐姐被亂刀砍死,已經徹底沒救了。
將養了幾個月,我的傷勢基本已經恢復。茶樓老板讓我接替大姐姐的位置,為客人們彈琴。我跟大姐姐學琴七年,悉得其傳承,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只是我從未在臺前表演過,心中難免有些忐忑。慶幸的是,大家并沒有因為我是個新人就對我冷眼相向。曲終退場的時候,有很多人站起來為我鼓掌喝彩,這讓我很是感動。
就這樣,我順利接替大姐姐的位置,成了茶樓里最矚目的人物,而她卻在客人的歡笑聲中,逐漸被人遺忘了。
在別人看來,大姐姐僅僅只是一個琴伎,可以隨時被取代,但對我而言,她更像是家人——是繼老光棍和接生婆后,給予我關照的人,是不可替代的。
然而,我失去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