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盡力了。”許九郎的聲音低了下來,分明還能夠聽出他隱隱嘆息聲,“皇上,您做的都是對的。若不是您太子也未必能夠活下來。”
“這也許就是命吧。”司馬炎的氣息又紊亂起來,許九郎趕緊上前輕輕掀開帷幔查看情況。
龍床上的這位西晉開國皇帝司馬炎并沒有想象中的瘦如枯槁,反而是個身體極為壯實的中年人,他征戰了一輩子,即便重病臥床,其氣勢依然不衰,只是嘴角不斷流出的血讓人感到不安。
“推恩令有沒有執行下去”他忽然問道。
許九郎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一直在做,但這也是需要時間的,非嫡子不得為王,我看這二十七個王爺的兒子也都不少,他們怎肯放棄自己的封地呢”
“怕是朕錯了,為衷兒埋下了隱患啊。”司馬炎又咳嗽起來,“九郎,你在旌陽十年,為朕做了許多事情。若朕過不了這一關,你要替朕守護衷兒咳咳咳”
“皇上”許九郎直直地跪了下來。
“朕知道,也是為難你了。你本就不想下山,在逍遙山的日子多快活。但是啊,你知道朕身邊缺少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才違背了師祖出來做官,一做就做了十年。九郎咳咳咳,朕死之后,你可以辭官歸隱,但璇璣殿還是你的家,讓衷兒能夠找到你咳咳咳你也是知道的,衷兒的那個皇后包藏禍心”
“一切聽皇上安排。”
許九郎,姓許名遜,旌陽縣令,居官清廉,政績卓著。
他另外一個身份是赫赫有名的三清道人的唯一傳人,皇帝司馬炎唯一的術士。
“再為衷兒卜一卦也看看朕的江山”說了太多的話,司馬炎明顯氣力不支又平躺了下來。
許九郎口中稱是之后,就跪在原地,用隨身的龜背和三枚銅錢開始念念有詞。
一共六次爻,且需要記錄下每一次爻的圖案后,才能形成最后的卦象。
這個過程有些長,司馬炎側頭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寢殿之內,寂靜異常。
只聽得到油燈偶爾噼啪之聲,以及爻掛銅錢碰撞之聲。
漸漸的,這聲音變得愈發大起來,令人什么都聽不到了。
就像是吶喊問天,天地共響,振聾發聵。
只是,在最后一爻出現,許九郎低頭記下圖案時,寢殿的大門忽然被一腳踹開,還有個甕聲甕氣地聲音喊道“父皇,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中午的關什么門賈妃說你要死了要我過來看看你,還說要帶一匹白色絲絹給你續命”
勁風隨此人的腳步進了寢殿,地上的七七四十九盞華陽宮燈瞬時滅掉了一半,特別是七盞主燈,竟然全都滅掉了。
寢殿里全黑了下來,即便正午陽光如此強烈都沒能照射進來。
面對這一突然變故,許九郎的臉色大變,立刻起身抽劍想刺向此人。
但被司馬炎的一聲大吼喝住“九郎,這是衷兒”
“皇上”許九郎也喊了起來,聲音里全是絕望。
“命該如此,不強求。”司馬炎竟然又坐了起來,兩眼放著精光,很是平靜地看向來者。
來者同司馬炎幾乎一般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更年輕一些。
若是不開口,他與常人并無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