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戶便忙活起來,有人劈柴有人燒火,裊裊炊煙不一會兒就升起,飯菜香氣里還裹挾著凡間特有的柴火香。
她一吸鼻子,竟有些饞了。正好青年引她去見村中村長亦是青年的曾祖母。
“仲遼,便是這位神仙大駕,救了我們村的孩子”期頤之年的老人頭發盡數花白,聲音也帶著顫抖,癱倒在床也要努力支起身子。
看得出村子雖貧窮,但尊待老弱,村長顯然也是這方族長一般的人物,哺育數代,慈眉善目又透著些許威嚴。
喜恰下意識要去扶,青年快過她,他一邊點頭一邊撫慰老人。但他說的話,在喜恰看來又有點奇怪。
“曾祖母,您可瞧得清可曉得她是”
青年話還沒說完,老人原本渾濁的雙目忽然浸了點晶亮的光,似乎遇到了什么極為令人激動的事。
她嘴唇紊動,聲音顫顫“夫人,地涌夫人,是您回來了咳咳咳”
老人家可經不起劇烈的情緒波動,喜恰一直在旁邊眼見著,連忙右手施訣,叫這位村長一口氣緩和不少。
“真的是您”緩了過來,老人家說話中氣都足了不少,“夫人,您可還記得我嗎就是當年臟兮兮的小姑娘,您雖沒與我說話,但手指一點,我就有了一身清爽的衣裳”
恍惚激動間,老人遍布皺紋溝壑的臉上穩重少了許多,反而有幾分小女孩的急切,絮絮叨叨的話似乎急著證明自己。
“我就是當年被您所救的那家人,阿父帶我們定居于此,我們一直在此處侍奉您,您在天上可有感受到”
老人所表現的奮激無措,叫喜恰也懵了。
“你”喜恰只覺得腦袋暈乎乎,似乎有什么記憶從眼前晃過,又抓不太住,“我我們認識”
“您不認識我,但我一定認識您”老人斬釘截鐵,聲含哽噎。
她向來在靈山,凡間的人怎么可能認識她
喜恰覺得老人家是認錯了,額間的鈍痛緩過去,她剛要開口解釋,卻見老人艱難抬手指揮著一旁的青年,從柜中取出一副泛黃的畫像來。
墨香浸染百年的畫,甫一展開,些許塵埃浮在眼前,而后才漸清晰。
畫像其實有點粗制濫造,不是什么名家所作。
但妍麗清絕的仙子手持一盞靈蓮,蓮花熠熠落滿仙子指尖,似在一瞬就照亮了畫作,又見皎白裙幅猶如清浪,逶迤落出畫際
喜恰怔忡,瞧著畫上小仙子頭戴絨花,腰佩銀鈴鐺的模樣,再看了看自己。
好一個一模一樣。
“夫人,您不記得我也罷,但您的恩情永世難忘。您若有意,便去看看夫人祠的香火”
喜恰啞然原地,眩暈感尚未完全消散,眼前忽然晃過一片戰亂硝煙。似乎有一家子凡人遭了追殺,年幼的孩童嘶聲竭力哭喊,其聲戚戚,叫人不忍。
因此,她不由自主抬腕,擊飛了歹人的匕首
她依舊沉默著,但當下的沉默,卻不由自主變了味。困惑,心慌,苦澀,許多種情緒交織上心頭,甚至有不該存在的痛楚。
她在痛苦什么
再琢磨便琢磨不明白了,多想一分,頭便痛一分,喜恰只好作罷。
“婆婆。”她扶住了老婦人一早就想牽住她的手,沉吟著,“我會去看看的我記得你,你是那個小姑娘。”
硝煙彌漫里眼尾通紅的小姑娘,又一瞬間成了面前白發蒼蒼的老者。
滄海桑田,凡人會變老,而自己呢好似也不是當年了,甚至她想都想不起來當年,又究竟是不是她。
喜恰還想說點什么,想了好半晌,又覺得心里莫名不舒服,似乎丟了許多記憶,最后喃喃疑惑著“為何你們稱之地涌夫人”
不管是不是她,這個稱呼總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