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拜別山下的小妖,順利回了無底洞,天色也漸沉下來。
日薄西山,暖靄氣色,軟綿綿的云掛在被暈染成赤色的天穹上,叫人心里也很柔軟。
一揮袖,喜恰將洞府前的兩盞燈輪點亮。燈輪是凡間當下時興的燈式,多以蓮花飾,簇之如花樹,是蜘蛛精姐姐們特地替她挑的。
暖融融的燈光下,金盞蓮花的燭芯氤氳著青煙,忽而炸開一瞬
微風波動,豆燈乍暗。喜恰面前,倏爾出現了一個面若蓮花清妍的小少年。
哪吒行之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不少小妖皆在探查金蟬子西行取經的事。一經查問,或嘴硬不答或隨意亂指,好在他會入夢術,全都直接入夢一了百了,這才找到了陷空山來。
小白鼠精依稀舊顏,如杏含水的眸子一點未變,卻又似變了許多。
面若芙蓉,唇似涂朱,烏髻金玉琳瑯,環佩叮當,俏麗若三春之桃,明艷不可方物。
幸好他找到了陷空山。
他找了這么久,整日惦記著的小靈寵,原來就在這里
“軟軟。”
小少年如琥珀澄澈的眼眸浸在燈下,渡上一層忽暗忽明的光,恰似水波瀲滟,說起話來卻咬牙切齒。
喜恰卻是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哪吒目色沉沉,失而復得的喜悅乍然掩下,心中的晦澀卻猶如水光蔓延,泛起漣漪。
“軟軟”他又喊了一聲,見她退后,面色不虞要去拉她的袖子。
印象里一向溫柔乖順的小靈寵卻面露警惕,目色微冷,輕輕一側身,躲得極快。
她的駭然警覺甚至激起云樓宮法印的波動,一道耀目金光閃過,將沒有防備的少年一下隔絕三步外。
“”哪吒錯愕住了,語氣漸冷,“躲我”
天色更昏暗起來,燈輪的燭光卻耀眼熠熠,照亮了兩人神態各異的臉龐,和少年那襲灼艷的紅衣。
喜恰一頓,側目問道“你是何人”
她怎么,隱隱覺得哪里古怪
少年蹙起眉頭,雙拳也不自覺握緊。找了這么久,念了這么久,就得來這么一句“你是誰”,輕飄飄的簡直猶如挑釁。
他氣到答不出話,只想上前把小白老鼠精抓住再說。
說巧不巧,恰是因他氣到極致,向來持槍穩當的手竟然顫了一分,讓小白老鼠精看準了時機,展袖一揮
平地里倏爾冒出一群孫悟空,笑得張揚狂妄,震耳發聵。他們嘻嘻哈哈著,喊著“吃俺老孫一棒。”
哪吒錯愕了一瞬,拳頭硬了。
“你好大的膽子”他實在忍無可忍了。
漫天飛舞著的全是孫悟空的猴毛,也不曉得他這小靈寵收藏了多久,哪吒手中幻化出火尖槍來,橫空一掃,卻沒掃完。
人倒是冷靜了些,不過只有一點點,他垂目忍耐“軟軟,不許玩了,我們回家。”
刻意壓制下的溫柔,叫哪吒一柄火尖槍下意識使得也不那么凌厲了。
但喜恰面露疑惑,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語什么。
這猴毛她倒是第一次用在旁人身上,還是某天百無聊賴從玉錦袋里翻出來的。方才這小少年一舉破了那什么云樓宮的法印,她心中自然有些驚,慌亂下才將這猴毛灑了出來。
如此看來,他倒也不是很厲害,連猴毛小兵都打不過的樣子。
心下松了口氣,喜恰倚在洞府前,好整以暇看著他。小少年看起來略微小她一兩歲,眉長入鬢,一雙鳳眸更顯璀璨,又長得骨秀妍清,膚白盛雪,艷若桃李。
“你是哪來的小弟弟,見你此番吃力”她似笑非笑,輕呵一口氣,“不如這樣,你叫聲姐姐來聽,饒你一命”
哪吒的手狠狠頓住,險些被虛假孫悟空打上右臂。
他鳳眸微睜,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甚至如似涂朱的薄唇也不自覺微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