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堅信的君臣之誼,親友之情徹底倒塌,鐘離眜死前那句“公非長者”長久地盤旋于腦海,一直以來他都太天才也太驕矜,這件違背其信義觀的事顛覆了他對君臣和自我的認知,傲骨與自尊便隨之破碎。
于是成為淮陰侯后他陷入寂寂,稱病不朝,郁悶自己居然淪落到和樊噲這種人一個地位,與陳豨謀襲呂后太子,最終被蕭何領著走入那座宮殿。
高祖見信死,且喜且憐之。
軍事的天縱之才和政治方面的束手無策結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兵仙。
仙是無法在人間久留的,正如他無法理解為何走到這一步,無法理解君王那些曲折心思,他不過想與君再飲一樽酒。
杯中酒盡,他看到昔年沙場縱橫何等快意,一人之才大半江山,君臣夜話無比契合,天子想起的是當年心火。
回顧其一生,胯下之辱便注定了韓信近乎極致的自尊與自卑,能忍受奇恥大辱,蓋因他堅信自己日后必有所成。
韓信非庸人,分辨得了真情假意,但歷史匹配機制會調節游戲平衡,他匹配到的君主是劉邦,老父要被煮也平靜稱兄道弟、盛怒時被踩兩腳就能按下再笑臉相迎的劉邦。
大約早年確有真心,那些醉酒論天下的時光不是假的,韓信也真的享有過他期待的君臣關系,但太過短暫。
假齊王一事長久地橫在劉邦心頭,帝王求的是“臣下”與“屬”,而韓信太功高不自知,幾乎踏入臥榻之側。
真正的君王不飼虎,只磨平他的利爪,再蛇纏而死。
如果韓信不是大家認為的政治白癡,在齊王一事上是真心要王位,那也很能說明問題,作為“士”,他希望功績能得到相應的獎賞,求的是裂土封王。
但春秋早落,戰國不再,如今是大一統的時代。
他面對的這個人未來會立下“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的盟誓,他渴求的“士為知己者死”也只是一場君臣之間鏡花水月的空言。
畢竟千金買骨、國士擇主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如今坐著的是皇帝,是世獨其一,臣下沒有其他選擇。
于是這位秉承國士遺風的將軍,只能抱著他不合時宜的期許,在四海未合時于沙場意氣風發,再在天下已定時,循著那位引薦他的知己的指引,走向他這一生的末章。
凰位炎炎光焰,燒得長樂宮燈紅似血。
赤帝子從愛卿頸上游下,落地成為人君。
將軍血既可定河山,想必也可安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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